以色列犹太作家笔下的阿拉伯人形象的历时性演变

2018-12-27 01:16王小亮
北方文学 2018年30期
关键词:以色列

王小亮

摘要:从犹太人缓慢迁居巴勒斯坦到1948年建国所引发的以色列独立战争到建国之后几次重大战争再到当代的漫长岁月里,在两种传统文化的碰撞之下,分别以斯米兰斯基,伊兹哈尔,约书亚以及格列斯曼为代表的四代以色列犹太作家从四个时间节点所描绘的阿拉伯人形象也经历了四个阶段的历时性演变:抗拒、敌对、交流和试图相互理解。

关键词:以色列;犹太作家;阿拉伯人形象;历时性演变

一、矛盾的根源

《圣经》中说犹太人与阿拉伯人本是兄弟民族,他们都以亚伯拉罕为共同的祖先。两个民族都信奉一神教,其宗教和民俗有许多的共通之处,两个民族也能保持和平共处。但从1882年起,犹太人开始大规模迁居远祖曾经生活过的巴勒斯坦,犹太复国主义此起彼伏,使阿拉伯人产生了恐惧和忧虑,反犹主义也日趋高涨。以纳撒尔为代表的犹太人将复国主义当作“具有政治目的的种族主义运动,即向圣地的殖民扩张,使犹太人逐渐定居那里(巴勒斯坦)。”在圣经中,巴勒斯坦是上帝应许犹太人的土地,但现实中那里却是阿拉伯人一千多年来的家乡。一战后,流散各地的犹太人开始大规模涌圣经中的“应许之地”。欧洲的反犹主义也刺激了犹太人到巴勒斯坦购买土地和定居。1947年联合国通过决议,将巴勒斯坦一分为二,分属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这导致冲突愈演愈烈。犹太人宣布建立以色列国的第二天便遭到了阿拉伯世界的袭击。在过去七十余年,巴以冲突不断,以色列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关系也经历了数次变化。

二、犹太作家以建国前为背景的作品中的阿拉伯形象

摩西·斯米兰斯基的《莱蒂珐的眼睛》的主人翁莱蒂珐是一名阿拉伯少女,她与小说叙事者哈瓦加在“第一座果园”里见面。“第一座果园”透露叙事者是一位刚刚移居巴勒斯坦的犹太移民,这为之后的民族冲突做好了铺垫。眼睛成了两个异族男女表达爱意和沟通的重要渠道,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莱蒂珐对自己民族的陈腐习俗不满且对犹太人的婚姻习俗充满了好奇和倾慕:

“我爸爸要把我许配给阿加族长的儿子。”

“你怎么想?”

“我宁肯死......”

她又一次沉默下来。

后来她问:“哈瓦加,你们民族的人真的只娶一个吗?”

“只娶一个,莱蒂珐。”

“你们民族的人不打他们的女人吗?”

“不打。人怎么会打他爱并且爱他的女人呢?”

“在你们那里,姑娘们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吗?”

“那当然。”

“可是我们却被他们像牲口一样卖掉......”

但是莱蒂珐的父亲对犹太移民恨之入骨。由于父亲的阻挠,莱蒂珐最终只有嫁给阿加族长的丑儿子。多年后当这对年轻时的爱侣再次见面,莱蒂珐的脸布满了皱纹,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青春消逝的莱蒂珐将自己的命运归结于安拉的安排。虽然她也曾倾慕犹太文明,但最终还是回归了阿拉伯传统。这也体现了身为犹太人的作家的矛盾心理。他希望两个民族能够调和矛盾,他说道,“要是你想了解阿拉伯人,就要学习他们的文化传说和生活方式,因为这些传说和习惯与古代犹太人的生活方式非常相似。通过这些知识,你可以接近他们,也可以接近自己。”但是他的内心又充满了焦虑与愤怒:“阿拉伯人在这里做些什么?他们为什么如此贫困,如此肮脏,而他们村庄周围的土地又是如此的肥沃?”作者让犹太移民与阿拉伯人一起生活和工作,甚至让犹太人与阿拉伯人恋爱,但他又描绘了阿拉伯族长对犹太移民的恐惧和仇视,而莱蒂珐与哈瓦加的爱情也最终成为南柯一梦。

三、犹太作家以1948年独立战争为背景的作品中的阿拉伯人形象

撒迈赫·伊兹哈尔以1948年的以色列独立战争为背景的小说《俘虏》很好地体现了犹太人对阿拉伯人的矛盾心情。小说中的犹太复国主义者天真地以为阿拉伯人能够接受他们占领巴勒斯坦,但战争表明民族矛盾难以弥合。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阿拉伯牧羊人,他无缘无故成了以色列士兵的俘虏。士兵并不想伤害这个阿拉伯人,面对犹太人的詢问,俘虏说他的村子里只有阿拉伯人,从无犹太人。对于犹太士兵的殴打,他更多的是吃惊而不是愤怒,他表现得很愚钝,似乎与世无争。虽然小说并没有交代这个阿拉伯俘虏的结局,但毫无疑问他已很难回到当初那种单纯的牧人生活。犹太士兵的心理活动很好地表明了他的矛盾:

不行啊,我不过是个听差的。何况眼下正在打仗,这家伙又是那边的人。兴许他是自己人施展诡计的受害者。我毕竟军命在身,无权释放他。倘若我们把俘虏都释放了,那还了得?天知道,也许他真的知道一些重要情况,只是在装蒜罢了。

小说开头的描述让读者觉得生活在那里的阿拉伯人与自然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但犹太士兵却打破了这种和谐。这表现了作者对犹太复国主义的嘲讽。但是很快作者又笔锋一转,他借小说人物之口表达了以色列强烈的生存危机:“审问官开始问起村里有没有机关枪的事,这可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得留心提问,否则便一无所获。如果你不这样做,犹太人就会流血,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孩子要流血牺牲。”

犹太士兵对阿拉伯牧人的矛盾态度很好地体现了犹太人对阿拉伯人的矛盾心情。

四、犹太作家以建国后战争为背景的作品中的阿拉伯人形象

文学中的阿拉伯形象从战争时期的阿拉伯人转换为以色列国家建设时期的阿拉伯人始于发生在六十年代的“六日战争”和“赎罪日战争”。在这类作品中,阿拉伯人不再是犹太人在道义上所追问的问题,而是成了他们的梦魇,凸显出他们内在的焦虑。

亚伯拉罕·巴·约书亚的作品《情人》以“赎罪日战争”之后的以色列为背景,犹太少女达菲爱上了阿拉伯少年纳伊姆,但纳伊姆的哥哥却是仇视以色列人的恐怖组织的成员。纳伊姆深感自己民族的劣根性,他反而更愿意融入犹太文化,甚至会说出“我也是犹太人”的梦话。他代表着以色列阿拉伯青年渴望融入以色列主流社会的倾向。达菲也渴望了解阿拉伯人的感受,她问道:

“你非常恨我们吗?”

“恨谁?”他问。

“我们,以色列人,”她回答说。

“我們也是以色列人。”

“不......我是说犹太人。”

“现在不太恨了。”

通过1967年“六日战争”的结束,以色列扩大了版图,犹太人乃国家主人的意识得以强化。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则打破了以色列不可战胜的神话,使犹太人不得不正视阿拉伯世界的存在。阿以对话的氛围慢慢营造出来。作品中的阿拉伯人纳伊姆虽然乐意融入以色列社会,但纳伊姆有时候依然不免生出“他们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们”的感叹。他是一个生活在两种文化夹缝中的人。作者曾指出,纳伊姆首先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思想,有希望,有情感问题,和达菲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碰巧是个阿拉伯人,所有就带上了其他一些属性。但是阿拉伯少男与犹太少女之间缺少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温柔和关心。这又表明作者对阿以关系的未来持不确定态度,也可见在以色列实现阿拉伯人和犹太人长期和平共处的艰辛。

五、犹太作家以当代生活为背景的作品中所体现的阿拉伯人形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步入文坛的大卫·格罗斯曼在随笔《人像一颗麦吉》中讲述年迈的阿拉伯老太太追忆过往,让作家想起当年被逐出波兰的祖母,从而唤起读者对阿拉伯人今日遭遇的同情,因为阿拉伯老太太今日的遭遇就是犹太人过往在波兰的经历的翻版。在随笔的结尾,作者反思道:“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内,鉴于我所看到的东西,我不止一次地产生疑问,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间,我有多少次能够配得上人的称呼,投身这场戏剧的千百万人中又有多少配得上这个称呼。”但他又忍不住为以色列辩护,“以色列试图像其他国家的人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格列斯曼的作品反映了两个民族和谐共存的迫切性。

1948年以色列建国前的犹太作家多为移民,他们同阿拉伯人的关系相对比较单纯,在反映犹太新移民与土著阿拉伯人的冲突的同时,他们甚至有某种将阿拉伯人生活浪漫化的倾向。以伊兹密尔为代表的第二代作家坚定复国主义的理想和人道主义传统,他们同情阿拉伯人但也为以色列人在新土地上的作为感到无奈。而以约书亚和格列斯曼为代表的第三代和第四代作家由于经常受到战争和恐怖事件的困扰,深感两个民族在一地共存的必要。

注释:

Mislich.“The Arab Reaction to Zionism,1882-1914”.In The Arab-Israel Conflict.Elie Podeh,ed.Tel Aviv University,1996.pp25-33;p30.

钟志清译《莱蒂珐的眼睛》,见2000年12月12日《环球日报》。

Risa Domb.The Arab in Hebrew Prose 1911-1948.London:Vallentine,Mitchell 1982.p.25.p23.

Ehud Ben-Ezer,ed.Sleepwalkers and Other Stories:The Arab in Hebrew Fiction.Lynne Rienner Publishers,1999.p.10.

Joshua Abraham B..The Lover.Dutton Obelisk,1987.p.67.p.72.

David Grossman.The Yellow Wind.Trans.Haim Watzman.New York:Farrar,Straus,and Giroux,1988.p.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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