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传统建筑文化探究

陈继奇 陈 蛟

（贵州省凯里学院建筑工程学院 贵州·凯里 556011）

1 水族传统建筑的功用

1.1 水族干栏式民居的功用

水族居住处于亚热带，多雨潮湿，加之树林茂密，豺狼野兽经常出没其间。水族“干栏”式民居，正可避免地面潮湿和野兽的侵害。

水族民居建筑主要有三种“干栏”式建筑类型：高脚楼（含吊脚楼）、通长柱建筑、夯土台基建筑。

高脚楼底层立柱与上层立柱互不连通，二层堂屋两侧是敞开的，两端为卧室，男女各据一端，老人和主人家靠火塘的房间居住，火塘背后灶房边墙上供奉始祖母神位（娘娘神位），现已难见始祖母神位，以前堂屋里并不供奉神龛，现在堂屋正中位置则供奉先祖神龛，三层（阁楼）放置粮食，或部分作客房，一般设长廊与各房间相连。吊脚楼在西南少数民族民居中较常见。吊脚楼在有的水族地区有增加美观的功能。吊脚楼有防鼠的作用。吊脚楼是一种前虚后实的木楼。高脚楼是水族地区的主要建筑类型，其较好的体现了水族干栏式民居的建筑文化本质。

通长柱建筑也是在平地上修建的，上下柱为一体，堂屋两侧是分隔开的。一般也设长廊，但在大门处多采用退堂处理。

夯土台基建筑是在河边滩涂的平地上修建，需将基础夯实牢固，并且一层要达到防止水灾的高度，基础必修抬高到一定高度，因地势平坦，房屋平面布局较宽敞，每间房间面积较大，多为三层，也有二层的，因底层较潮湿和易受洪水侵袭，一般较少利用，是后来发展而来的一种类型。平地楼是在较平整的地基上建木构架房屋，上下柱是连体的，一楼既喂养牲畜家禽，也可住人。

水族干栏民居每间由相邻两榀房架构成，常见平面布置为三开间、五开间，每间开间3～4m，进深8～10m；内部垂直空间自下而上通常可分为底层、中间层和阁楼三层。

水族民居的底层架空层根据不同的使用要求，既可拉通，又可隔断，外壁多封闭，也可开敞，空间分隔十分灵活，甚至当居住面积不够时，还可围蔽作居住空间，多数都在室内有楼梯与中间层相通，为了安全和卫生，在楼梯口上有楼梯盖板。

通往二楼的楼梯一般架设在主屋旁边的偏厦内或披檐下，中间层除主卧室外就是堂屋。为了尊敬祖先神明和得到其护佑，堂屋神龛上部不封楼板或部分不封楼板，这是水族传统建筑在室内布置上最为明显的特征。

堂屋两侧、后面是主人卧室。堂屋内一侧有火塘，常有火种，在其上方多吊有用于烘烤物品的木架，重要的是在火塘上部的阁楼层放置粮食较干燥，不易发霉生虫。现在火塘用的不多，有的就在堂屋的一侧设置厨房和就餐之处。

从中间层向上经室内楼梯则至阁楼，水族民居利用坡屋顶形成阁楼层，这一空间的主要功能是用于贮存谷物，或晾晒风干作物，多采取开敞方式以获得良好的通风，也有将部分阁楼分隔围合用作卧室使用的，或作临时客房用，空间使用弹性较大，利用率较高。

堂屋大门外的走廊一端搭有木梯与地面相接，有的走廊另一端作为晾晒农作物的“晒台”，长廊多见，甚至有绕屋设置的，一般出挑1～1.5m。据现场调查，这种宽敞走廊（即宽廊）的设置普遍存在（包括上百年的老屋），并且还出现凹廊、退堂等建筑形态，从使用功能而言，宽廊除了作为家庭休息、妇女从事家庭纺织等手工劳动的场所外，还具有社交和串联室内各部分空间的功能。

1.2 水族附属建筑功用

1.2.1 粮仓

水族人民的贮粮方式主要有两种：贮藏于室内，或贮藏于室外。室内贮粮者，大多贮藏于阁楼上，有的贮藏于中间层。地上贮粮者，有的修建粮仓，有的编织囤箩。粮仓两侧山墙上开有造型各异的通风口，这类粮仓一般为一层，也有两层的，上层存放粮食，下层放置农具；也有下层是空着的。为了粮食安全，有的将粮仓修在池塘边，甚至水面上。修建在水池、水塘、水田等水面附近的干栏粮仓有防火、防潮、防鼠、防盗等优点。仓门向外开，在门下留出几节板子，用以站人和开仓时架梯子用。

1.2.2 寨门

寨门与普通门一样，都由门扇和门框组成，按门扇的数量有单扇门和双扇门之分，而以双扇门较为多见。使用双扇门还是单扇门与寨门所处的主次位置有一定关系。寨门一般都是相当厚重的木门。门框多由圆木、木枋、石头（条石）或者砖头建成，但也有少数寨门是巧妙地利用了寨门处的天然巨石或者古树树干充当一边门框。当然，现在看到的寨门已基本没有传统的作用了，它仅仅是村寨的标志和方便外来人员辨识，多数在寨门门头上写上汉字寨名，还有的在汉字寨名下写上水书寨名，平添一份水族文化色彩。

1.2.3 晒台

水族村民在房前屋后搭建干栏晒台晾晒农作物。现在村民更多是在自家长廊、附近水泥台地上晾晒谷物、辣椒等。

2 水族干栏式民居造型

由于水族民居多处山地，地形地势各异，故对其建筑布局遵循顺应自然、适应自然的规律，使得水族干栏民居在外形上朴实灵巧，村寨布局显得和谐生动。①水族干栏民居虽然所处外部环境、空间有限，但水族工匠对建筑布局和结构构造进行了合理的设计，如采用架空、悬挑、叠落、错层等处理手法，使得竖向结构在满足使用要求的同时，外形层次丰富多彩，阐释了“天人合一”的朴实理念。②水族干栏民居除了在单体里有一定灵活自由的平面组合外（如高脚屋），还在各单体间形成较为丰富多彩的外部组合，如开间的增减，或加接披屋，或加建偏厦等，虽调整了使用面积，在平面形态上仍不失稳重，立面空间也平添不少情趣。此外，茂密的山林为建筑的就地取材提供保障，水族地区多采用杉木建房，使其具有较为统一的表象色彩和材质肌理，丰富充实了水族干栏式建筑的外部空间表现，构成一幅山水园林、错落有致的别样风景画，彰显了水族传统建筑的文化内涵。

水族民居屋顶采用歇山小青瓦屋面较多，也有悬山屋面的，屋脊两边有往上卷曲的翘角，中间用瓦片正反面砌成“五角星”、“鱼尾”、“双龙抢宝”等独特的装饰物，在歇山翼角也有用瓦片堆砌起向上卷曲的翘角。为了避免进屋楼梯和长廊不受日晒雨淋，通常在山墙两侧或一侧增设挡雨披檐。水族民居在外形上最大的特点是屋面的变化，多数水族民居都喜欢采用重檐的屋面形式，这种重檐屋面形式里又有很多类型，常见的底层屋檐一般也就是挑檐的加长，出挑1～1.5m，山墙两侧的挡雨披檐单独设置，当为两家房屋靠在一起时，则只有一侧挡雨披檐；底层屋檐还可以与挡雨披檐连接在一起，跟宫殿有些神似，外形看起来很美观；还有一种底层屋檐不仅与挡雨披檐连接在一起，并且挡雨披檐的坡向已与底层屋檐一致，两者已浑然一体（二迭式歇山），与侗族鼓楼重檐结构外形有些貌合；单独的挡雨披檐不仅有重檐的，还可以与上层屋檐组成重檐屋面（坡向已与上层屋檐一样）；单独的挡雨披檐还可以与上层屋檐连接在一起；当然也有不少与汉民居差不多的普通单层双坡屋面（悬山屋面）。这些屋顶形式主要是适应房屋通风、采光等功能的需要，当然也反映了水族人民在审美上的情趣、追求，进一步丰富了水族民居的外部空间形态。一些新式民居还做形状各异的封檐板，外墙涂上黄色油漆，油漆容易斑驳脱落，并不美观。

图1 屋檐变化远眺

图2 屋檐变化近影

人们一般要由地面经过楼梯到达堂屋或者是外廊。这种进入家的方式有好几种，常见的是自地面沿楼梯上至休息平台，经过一段偶有装饰的长廊后抵达大门，这种房屋外形看起来较饱满，有层次感；也有沿楼梯上至休息平台后即进入家门，一般用在房屋较小或位置有限的地方，外形简洁干脆；还有的根据屋基地形，利用房屋边上的小坡上到长廊进家；也有直接由靠山一侧进家的，类似苗族的吊脚楼入家方式；当然，有的房屋因各种原因底层也住人，甚至由底层室内楼梯上至二楼，二楼仍然有长廊和晒台。所有的楼梯和长廊均在屋檐遮盖下，避免日晒雨淋，我们在实地看到很多修建了六、七十年、甚至上百年房屋的楼梯和长廊依然在使用，证明这种布置很实用。

水族民居外墙板有横装和竖装两种，传统民居外墙板全部都为横装，给人以浑厚的感觉。解放后的民居有下层竖装，上层横装的，现代水族民居外墙板均为竖装，竖装是用许多加工整齐的木板横向拼合而成，较精致美观。底层柱与上层柱间用厚木枋联接的方式在外形上甚为粗矿。底层基本无窗，中间层开窗数偏少，采光不理想，山墙顶上有开一到二扇窗的，也有不封板，直接就是构架漏空，还有全部封死不开窗的，主要是看其作用和经济条件来决定开窗方式。有的民居地基为干砌块石堡坎，形状、大小、厚薄各异，加上地基上的柱、墙壁天然木纹，给人以不同的造型感觉和视觉印象。有的民居主体附加（补加）形式各异的披屋、偏厦、碗柜、飘窗等，建筑构造组合灵巧，建筑形象自然活跃。

因此，可看出水族民居自下而上材质由粗变细，由重到轻，由天然到人工，变化有序，很稳重牢固；同时水族民居外立面注重各层间水平分区，屋顶（或阁楼）、中间层及底层在纵、横向按三段比例和谐展开。“建筑整体与局部的尺度比例关系，是在长期营建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做法口诀薪火相传，日臻成熟。因此在内部空间既满足实用要求，在外部造型又协调和谐。”[1]

3 水族建筑的文化特征

水族主体居住地区位于苗岭以南，都柳江、龙江上游地带，“人栖其上，牛羊犬蓄其下”是其主要居住特征。“传统建筑文化具有民族性、地域性、发展的连续性、传承性和演进性等特性”[2]。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传统和民族性格，反映在建筑上就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族建筑文化。水族民居具有简洁明快、自由豪放的风格。虽然每户建筑之间基本上不存在院落组合，但有的地方每户之间在需要时可联通，如在大宴宾客时，自家使用面积不够，可通过两家的走廊连接起来，增加使用地方，既表现了水族人民的热情好客，也印证了大家团结互助的共享精神。

水族的传统建筑，是在水族先民长期的认识和实践中传承下来的，具有独特的文化传统和民族风格，它体现了水族人民的生活习俗、风土人情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水族民居天然的居住模式、建筑风格和榫卯穿斗技艺，连同口传的建造方法及营造习俗形成了水族建筑文化。水族民居建筑受自然环境和资源的限制，一个村寨和相邻村寨绝大多数为一个族姓组成，多数都有血缘关系，形成了“聚族而居、同血缘村毗连”的聚落特点。

水族村寨一般选择在依山傍水的低丘谷底建村，或在半山腰台地建村，少数在山顶建村。现在水族的“干栏”式建筑，一般为两层，有的是三层，最高的四层，多为三开间，也有五开间，七开间的很少，忌双数。一般每排为五柱四瓜，也有五柱六瓜、七柱六瓜的。

水族民居是以木结构为主的，木构架为骨架的构架方法，水族民居建造住房主要有三种仪式：

（1）动土仪式：首先要选择好宅基地，水书先生要根据水书的有关篇目和男主人生辰八字测算吉时，竭力避开水书上的凶灾祸煞，择吉时行事，把地基平整好。房屋朝向用罗盘定方向，最忌讳正南方位，水书认为南方属瘟神，是火工之位，房屋建成后容易失火。房屋的大门方向要在看到的两山峰间，寓意事事顺畅，前途无量，神灵保佑，而不能对着山顶，那是登顶升天，是阴宅的朝向，即“阴打尖，阳打坳”。

（2）上梁仪式：一般与本地其他少数民族的仪式差不多。立房子的这一天，主人家选一个总指挥来喊寨，用竹条拍打，就说哪家起房子，全寨的妇女遂来帮忙，杀猪宰羊喝酒，把木构架架立竖好。大梁为一栋房屋的镇宅之物，因此，对其安装非常讲究，要举行一定的仪式祈吉避凶。大梁一般为杉木，未上梁前不能有人畜踩踏跨越等忌讳。上梁时舅家人抬禾带红布、银钱、鞭炮等贺礼来，放完鞭炮后，要用一张正方形的大红布对角包裹房梁的正中央，舅家人用银钱把红布钉到梁上，象征吉样如意，因为水族认为白银能够驱魔逐怪，有避邪的作用。木匠师傅边杀公鸡边颂大吉大利之词，把鸡血淋在梁上，有的不杀鸡，直接把公鸡放到大梁上，用猪头祭拜，此时在鞭炮声中把挂有禾、红布和银项圈的大梁由舅家人和屋架上的人一起把大梁徐徐升起就位，对榫，敲打入榫眼，上梁成功，大家欢呼不已。这时房主人燃放炮竹，并向下丢撤糯米糍粑，任众人争抢欢笑，俗称“抛梁粑”。同时在柱上张贴祝福主人安居乐业，基业发达的对联。上梁的当天主人要杀猪大宴宾朋，以示答谢，第二天再来盖瓦。

（3）乔迁仪式：完成上述仪式后，由水书先生选择吉日，主人家再请木匠师傅来装房子的楼板和墙壁等，中间的楼板一定要正对着上面的大梁，寓意主人家要得到镇宅之物的保佑，墙壁板一般为横装，最上面的一块镶嵌在柱子里的深度要比下面的浅，两边多出的空隙部分用木楔打紧防盗，房子装好后，亲戚朋友抬酒送米一起庆贺。

从以上民居修建过程可看出水族民居的风水观念。风水理论认为，天地人相感应，“天地合气、万物自生”，[3]故建房时应选择较好地形和方位，做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从某种意义上讲，风水就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生理和心理需求。水族人民在起造民居时同样也有这样的愿望和需求。

4 结论与局限

4.1 研究结论

（1）水族传统建筑具有独特的文化传统和民族风格及明显的地域特征，水族民居天然的居住模式、建筑风格和榫卯穿斗技艺，连同口传的建造方法及营造习俗形成了水族传统建筑文化。其中建筑构架分为抬梁与穿斗混合式木构架、穿斗式木构架两类。

（2）水族民居在外形上最大的特点是屋面的变化，多数水族民居都喜欢采用形式多样的重檐屋面形式。

（3）水族传统建筑文化受外来因素的影响较少，但也正在经历发展变迁的过程，如何有效引导和保护是一个长期的课题。

4.2 研究局限

（1）作者对贵州水族传统建筑文化作了认真的、较为系统的考察，搜集和掌握了许多第一手资料，拍摄了很多的实物图片，查阅了大量的相关资料，在此基础上完成了本文。但是，由于受时间和资金的限制，资料收集难免遗漏和不尽详细。

（2）作为水族文化信息的载体，水族建筑传承了丰富的少数民族文化，其民间木构建筑营造技艺及美学结构设计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虽然水族有水书，但世传的民间技艺均为口传，且很少有人愿意学习传承，在水族村寨时有与周围环境不协调的建筑出现，传统的水族木构建筑正在受到挑战，亟需保护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