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境的艺术奇迹

施特凡·瓦格纳

   沙漠里的超现实主义  “火人节”期间，将自己画得五颜六色的“怪物”们搭起比他们更为绚丽多彩的艺术作品，开始为期一周的狂欢。

不，他需要的不是一顶王冠。“我是一个军事首领，不是国王。”凯文·鲍十分愤怒。他的着装也似乎印证了他所说的话：绿色的制服，胸前挂着勋章，佩戴一条摩洛希亚共和国国旗颜色的绶带，再配上一副墨镜。

风带着泥土与鼠尾草的气味，在摩洛希亚共和国的上空吹动。这是一个面积4000平方米的“国家”，位于美国内华达州代顿市附近。55岁的退伍军人鲍，于19年前在这片荒芜之地上建立起了他自己的私人国家。这个国家有自己的邮局、货币（Valora）、铁路（其实只是模型）和第一夫人（阿德莉安妮，38岁）。凯文·鲍宣称，摩洛希亚与美国是和平共处的关系。他将自己向美国所纳的税费称为对美国的“经济援助”。

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后，鲍解释道：“摩洛希亚表达了我对自由、理想和个人独立的追求。”当被问及他会不会被人看成奇怪的疯子时，鲍表现得十分愤怒：“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

在内华达州，不同寻常的事情四处可见。在这里，有一棵挂满了来往车辆的司机所抛弃的鞋子的树，有一条UFO朝拜公路，有许多奇怪的雕塑，还有一座有着600个小丑娃娃的旅馆，以及《雌雄大盗》中男女主人公丧命的汽车。这个州是不走寻常路的人与事物的天堂，它们如果出现在别的地方，则会被冠以“古怪”之名。

现在，就连当地的旅游部门也发现，这种“古怪”具有吸引力。两年前，他们开始在新奇爱好者经常光顾的网页上投放广告，同时组织了“奇特内华达之旅”的活动。旅游部门的举动奏效了，前往内华达州观光的人数果然有所增长。旅游部门的主管贝塔尼·德尔斯达乐表示：“内华达州一直都在吸引着不走寻常路的人。因为这里能让他们的奇思妙想付诸实践。”

 位于中门镇的“鞋树”。据说，鞋树上的第一双鞋子是一位新娘的。

 卡车探戈艺术雕塑“Big Rig Jig”——拉斯维加斯地区最受欢迎的拍照景点之一，由迈克·罗斯创作于2007年。

 “小外星人旅馆”中的外星人装饰。该旅馆位于一个名为拉赫尔的小村庄，“外星人高速公路”旁。这里是世界上观测到外星人景观最多的地方。

 哥德维尔露天博物馆的“沙漠女士”

 位于戈德菲爾德附近的“汽车森林”。沙漠里埋着超过40辆汽车。

 由瑞士艺术家乌戈·宏迪诺创作的“七彩巨石”位于内华达州基恩城附近，展示时间至2018年5月。

她说的确实没错，拉斯维加斯城就是绝好的例子。霓虹灯、音乐、舞池女郎、加长版豪车还有全身上下叮当作响的独臂流浪汉——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个狂欢的盛宴。在这里，你可以观赏别人喂食红鹳或老虎，可以为了一杯鸡尾酒付上1万美元，还可以学习机枪射击。

思绪飞扬，轮胎飞转，似乎心灵也行走在朝圣之路上。孤独，远方，虚无，天空——这是在这里行驶的主题。

在“心脏病诊所主题烧烤店（Heart Attack Grill）”，只要你是体重超过160kg的人，就可以免费用餐。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是一种含有1万卡路里的巨型汉堡。对于美国人来说，拉斯维加斯就是一座“罪恶之城”。这里释放着美国所有的肮脏：卖淫、吸毒、酗酒、赌博以及任何出格的事情——在这里，都会被容忍。街头的卫生用品商店摆满了避孕套和解酒药。牧师也不像别处那样恭顺，在他手持的纸板上，并不是写着一般的“不论贫穷或富贵，不论健康或疾病”等誓词，而是“我需要一点烟酒钱”。

 怪癖者之州，孤独之州 

而在乡下，呈现出的景象就更为奇特。这种“乡下”在内华达州四处可见。内华达州的土地面积比英国还要大，但它的人口却只有290万，其中2/3的人口集中在拉斯维加斯地区。这个州给人以孤独感，也给了怪癖爱好者空间。在一个名叫帕朗的地区，48岁的布莱恩和47岁的达斯媞·雪宁一起经营着一家殡仪公司。父母去世后，布莱恩决定开始亲手制作棺木。“在跟殡仪行业的人员打交道时，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我希望能找到一种更加人性化的方式去对待那些失去至亲的人。”从此以后，他对棺材产生了兴趣。

布莱恩和雪宁展示了他们布满灰尘的王国——一栋小木屋、6个仓库和一座铁皮小屋，这里停放着11辆灵车（使用的只有3辆），苗圃里盛放着黑色的郁金香和百合，还有布莱恩手工制作棺材的工作间。多年来，无数的人慕名而来，向布莱恩预订亲人或自己的灵柩。

而另一些人来找布莱恩，是为了定制棺材形状的花瓶或者书柜。甚至有人在卧室的双人床旁边摆上一个鬣蜥的标本，盛装在棺材形状的玻璃容器里。“我们以前住在俄勒冈州，”布莱恩说，“有人觉得我们是异类，在这儿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他的手指向西边说：“现在的地理位置对于一个棺材制造者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在群山后面，就是著名的死亡谷。”

驾车行驶在内华达州的乡间，会是对耐心的一次考验，也可能是一次冥想的旅途，一切因人而异。数百公里的道路笔直向前，每隔二三十公里一座山峰伫立眼前，紧接着又是一马平川。左右两旁不是山脉，就是荒漠。这是跟拉斯维加斯城截然不同的一种景象。有时，你会在路边看到被车辆压死的狼，或者轮胎的碎片。广播里播放着的，要么是乡村音乐，要么是圣经宣讲，要么是美国竞选。除此以外，就是沙沙的白噪声。高速公路限速112千米/时。如果有人开着开着走了神，汽车漂移出路肩，剧烈的轮胎晃动会立刻将他拉回现实。思绪飞扬，轮胎飞转，似乎心灵也行走在朝圣之路上。一块路牌映入眼帘——距离下一个加油站还有260公里。孤独，远方，虚无，天空——这是在这里行驶的主题。如果是在马匹上驰骋，兴许还能感受到自由与冒险。

在高速公路的某一处地方，伫立着一棵“鞋树”。几十年以来，过往的人们把他们穿坏的鞋子用鞋带绑在一起，扔在这棵树上。现如今，这棵沙漠里的树上挂着成千上万只鞋子。一家人从越野汽车上下来，和这棵树拍照留念。“这真是我3小时以来看到的最酷的事了。”如果沙漠里有网络，青春期的儿子肯定会把照片晒到自己的Instagram上去。至于第一双鞋是怎么挂上的，有着各种不同的说法。有的人说是服役结束后的士兵留下来的，有的人说是足球运动员和教练开的一个玩笑，还有的人说是一位丈夫和妻子吵架时把妻子的鞋子丢到了树上。当然，还有一些“揣测派”认为这是当地旅游部门人为创设的一个景点。

 用废车造出的艺术品 

起初，这只是两个艺术家的突发奇想：在戈德菲尔德附近，他们把一辆报废汽车的车头埋在沙漠里，并在上面画上涂鸦。没想到后来他们的兴致越来越浓，重型卡车、校车、皮卡都成为他们的作品。如今这里大概有40多辆被喷绘成各种颜色的汽车，这一怪异的景观吸引着无数游客前来拍照。他们不惜驱车300公里，就为了一睹“国际汽车森林”的风采。

这两位艺术家最后却没有继续合作下去。一个进了监狱，另一个搬离了这里，只留下这座色彩斑斓的报废汽车雕塑公园。

“正是这块土地的广阔和荒芜吸引着标新立异的人们。”35岁的迈克·拉普莱尔像个哲学家似地评论道，“内华达州就是古怪事物的乐园。”迈克身处内华达州雷诺市的一个工厂车间，在他的周围，有一个断头台，一条6米长的橡胶鲨鱼，还有一个巨大的类似摩托车的装置。“‘火人节马上就要开始了，近几个月，将近500个艺术家都在夜以继日地工作。”自诩为“一半是汽车机械师，一半是艺术家”的迈克说。此刻，仍有几十名艺术家在现场焊接、画画、喷绘、敲敲打打。“他们中的大部分是‘火人，”迈克解释道，“也就是说，因为火人节来到这里并留下来的人。”

“火人节”是每年夏末在内华达州黑石沙漠举行的疯狂聚会。这是一场嬉皮士式艺术、音乐以及生活方式的盛宴，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进行“激进的自我表达”。“火人节其实就是向一位盲人解释什么是彩虹。”迈克·拉皮达说。数百名“火人”的迁入也给雷诺这个曾经的乡下地方带来了生机，酒馆、画廊、商店、咖啡店、酒店纷纷涌现。“即使你行为再古怪，也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你看，”迈克说，“所有人都会想：啊哈，这肯定是个‘火人。”

 外星人旅馆 

内华达州这一块广袤的土地，也一直激发着人们的想象力。受影响的不仅是艺术家，还有阴谋论者、军事机构、军火库和实验室。隐身这片荒漠之中的，还有轰炸机的训练场地。几十年来，这里封锁严密，上层讳莫如深，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地区要数神秘的51区。很多人怀疑这里是跟外太空联络的一个秘密基地，或者是关押俘获的外星人的场所。在这里，人们总是会在天空中发现一些奇怪的景象。直到2013年，美国政府终于承认51区的存在，但对其真正的用途却始终闭口不谈。

“很可能是新型飞机的测试基地吧！”吧台边，一名来自英国的游客不以为然地说。他所在的“小外星人旅馆”，位于一个名为拉赫爾的小村庄，“外星人高速公路”旁。这个村庄有着约100名居民，他们都是研究不明飞行物的专家。在“小外星人旅馆”的墙上，挂满了各种有关UFO的照片，客人可以在这里吃到“外星人汉堡”，买到外星人主题的纪念品，如T恤、咖啡杯等等。

正是这块土地的广阔和荒芜吸引着标新立异的人们。内华达州就是古怪事物的乐园。

两名UFO爱好者对这名英国游客的话嗤之以鼻。他们坚称，目前关于UFO的报导就有好几百篇。而且，作为关押俘获外星人的秘密基地，美国政府是绝对不会对外界透露这里的半点信息的。毕竟，他们不想引发大规模的骚乱。英国人却并不买账，开始嘲笑这两位UFO爱好者。这时，49岁的女店主珂尼·维斯特将一瓶啤酒“砰”地一声放到了吧台上。她盯着这名来自英国的客人：“如果没有外星人，我们都不会来这里。”长长的沉默过后，她又补了一句：“需要再来一瓶啤酒吗？”

[译自德国《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