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茫
炎炎夏日,扇子是引风用品,避暑利器。扇子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更是中国文人才学与身份的象征。文人要摆文人的风度,这风从哪里来?自然靠手中这把扇子了。别看是小小一把扇子,其中却大有乾坤。
古代文人的最高形象设计是“羽扇纶巾”,以诸葛亮手持鹅毛扇为代表。但据后人考证,那把鹅毛扇其实是“麈(zhǔ)尾”。“麈”是领队的大鹿,故手执麈尾有“领袖群伦”之意,因而广受当时儒雅名士的喜爱。魏晋名士爱好清谈,以“麈尾”为必要装备,相比之下,鹅毛扇则显得俗气多了。
普通人用扇子不过是夏天图个凉快,扇子到了文人手里,就有许多讲究,它不仅是一个日用器物,更是一件色彩纷呈的艺术品。文人在扇上的功夫有扇书、扇画、扇诗、扇联等,数不胜数。扇书即在扇面上铺显书法,笔走龙蛇;扇画多取材于山水花鸟,最早在三国时代就已出现。
古代文人往往书画皆佳,因为扇子是随身之物,题上几句格言或自己的得意之作,既可以表明志向,又能随时显摆。古今扇联,以“明月入怀,团圆可喜;仁风在握,披拂无私”最为有味。上联用扇子圆如明月的形态,寄托家人团聚的愿望;下联则以扇子的功能借喻持扇者人格的高尚。
相传唐伯虎(一说郑板桥)有个题扇的故事。说是有一位市民,在街上摆摊叫卖扇子,辛苦了一整天,却无人问津。正巧唐伯虎偶然路过,可怜他衣食无着,便仗义挥毫,给他在扇上留下了自己的真迹。原本普普通通、丢在地上也没人要的扇子,頓时身价百倍,被一抢而光。其实那些人买的不是扇子,而是扇上的字画,说到底,扇子只不过充当了艺术的传播工具罢了。
文人最喜欢吟咏的是一种称为“团扇”或者叫“纨扇”的东西。它以象牙或骨、玉为柄,用薄质丝绸糊成,绘以山水、人物、花鸟,早期多作腰圆形,直到唐开元、天宝年间以后才以“圆如满月”为常。纨扇形态优雅,历来为闺阁首选,在美女手中还有活色生香的效果,亦是诗中的一道动人风景。“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团扇用薄绢制成,想来是半透明的,拿它遮遮掩掩,欲露还羞,有一种言之不尽的韵致。
这种扇子在文人笔下,还有着另外一种象征。唐伯虎有幅名作“秋风纨扇图”,上绘一女子持纨扇站立,神情怅然若失。诗云:“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这位佳人究竟感伤什么呢?恐怕是被人抛弃的不幸命运吧。通过题诗,隐喻式地抒发了唐伯虎怀才不遇和对世态炎凉的感慨。
要说文人离不开扇子,有这么一桩趣事。据说清代大才子纪晓岚在南书房任职时,宫里一个老太监久闻其名,特地前来拜访他。当时正是冬季,纪晓岚穿得鼓鼓囊囊的,手里却还摇着一把扇子。老太监一见乐了,自恃有点文墨,就跟纪晓岚说,听说你满腹文章,能诗善对,我跟你出个上联,你对下联。我的上联是:“小翰林,穿冬衣,拿夏扇,一部《春秋》可读否?”这上联出得妙,把春夏秋冬四个字嵌入其中,又讽刺他这样的文人死要面子。
但号称铁齿铜牙的纪晓岚岂是好惹的,他略一思索,便对出了下联:“老太监,生南方,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内嵌东西南北,又将老太监骂了个狗血淋头。此虽是逸闻,却足见文人与扇子的亲密程度,不管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手中折扇不离,方称真名士。
文人靠扇子增加风度,扇子也靠文人抬高身价,两者相得益彰。扇子自有扇子的历史,有历史的扇子再加上文人的点缀,对于现代人来说,便是一件绝妙的收藏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