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之门（组诗）

孙晓杰

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

尘封多年的冰雪终于融化。冰雪上的尘灰

像天空的乌云，像冰雪的黑色记忆

开始飘散。阳光充满爱意

所有的窗棂敞开了紧闭的胸襟

向外眺望的目光，像竹笼里

禁锢已久的飞鸟。蝴蝶翻飞

泛滥着迷醉的飞姿和惊异的彩饰

晾绳上的内衣，滴下私密之水

滴下梦境里倾诉已久的渴望

借助一片自由的云彩，我再次看见河水

坦荡嘹亮的光。看见曾经被忽视的真理——

河流创造了自己的河床

大街小巷，扫去了钉子、玻璃碎片和恶毒的纸片

锈死的上衣拉链被慢慢修好，拉开

心回到自己的小屋：陌生而温暖的小屋

那个由蛇去询问鸟巢里有几枚鸟蛋的黑夜已经过去

那个让饥饿的胃囊赞美钢铁的食物的黎明已经过去

大地热气腾腾。犁铧欢笑着

像一只蓝鲸跃入大海跃入暗自垂泪的泥土

我经过一座新建的花房，温室里的花朵

娇艳，美丽。它们曾经被偏执的时代所诋毁

一家商铺挂出两只潲色的灯笼，它们的主人

坚持着节日必将来临的心愿

琴弦再次绷紧，琴弓面含激情与微笑

在露珠消失之前，每一缕风都加快了脚步

或者干脆纷纷停下，像大地上一棵棵新绿的树

我如同再生的苍鹰，再一次腾飞

在临近大海的岩石上栖落和站立

看古老的长城像逶迤的巨龙在浩瀚的大地上遨游

1978年的雪

这样的雪，才是我今世的亲人——

我的女儿，晶莹清新的花，从天而降

她是一的无数和无数的一

与我远行的祖父怀着同样的秉赋

——在凛冽的季节说出芬芳的片语

它覆盖一切，即使高山在先，大地在后

才是我慈爱的母亲，用一床棉被羽护起寒冷的雏儿

它飞舞，曼歌，带着来年丰饶的粮食

才是扑进麦田暗自垂泪的父亲，闪着

骨头的锋芒。才是灵魂的诗篇，我的天使

拉近了石头与石头，树叶与树叶，山冈与天空

的距离，像春天嫩软的指尖

才是爱的雪雾：弥漫着妻子的笑容

才是诗的雪景：在兄长的刀刃下诞生

在那镂空的木版上，时光重现时间的洁白

而我停留在重新翻开的山林和湖边，满怀喜悦

从雪野里翻出苍鹭的叶爪和麋鹿的星足

——他们啊，和我一样广大和安详

在阳光的照耀下，梦想，微笑，汇入奔腾的河流……

一个人

他是一个矮小的人，他的目光离土地最近

他最早摸到了河心里朴素而坚硬的石头

他说着青草的语言，泉水的语言，他撒下最小的阴影

因为矮小，他喜欢登高，他的脚印是无数块岩石

他看到了远方的远方，天上的云彩只是他的一块桌布

他矮小，形成自然的凹地，吸引和凝聚了丰沛的水流

他说，如果你要坚强，你要用自己的胸膛迎接和承受风雨

他自信，不需要借助于厚厚的鞋跟生活

他让一切身材高大的人，弯腰与他交谈，向他致意

他像一个永远的孩子，使他的祖国和人民年轻

开启之门

我深知你是爱我的

但我跳动的心是你给我的雄狮

我可以歇息。但不能

像一条冬眠的蛇蜷伏于冷寂的暗穴

或者在一块玉石旁陶醉于孤傲的啸叫

我渴望丛林和原野，我想奔跑

我要打开你给我的家门

这用亘古森林里的木料打造的厚重之墙

我再次自省于一个人的膂力

我邀请行云流水甚至于闪电

共同转动历史之轴。那滞重的尖响

像冉冉的日轮发出春雷之声

大门敞开。世界如大海涌入我的怀抱

激荡我疼痛的骨头和迟缓的血液

我是破土而飞的鹰竹，衔雨而翔的云鸟

我以锁眼不会拥有的勇气

打开你曾经封闭的

舍弃你曾经固守的

迎接你曾经生疏的

但我深知你是爱我的

我谢谢你给我的庇护和温暖

你终究给了我辽阔而伟大的灵魂

中国的黎明

中国的黎明，不止是一个太阳

是豁然睁开的无数窗眼，是色彩的

尖叫。是我灵魂的朋友

和血液里的火焰。是智者

宁静的闪电，结束我们的昏睡

是插进黑暗世界永远不生锈的匕首

是飞翔而欢欣的羽毛

是我的手掌无法握住的泉水

是终结和肇始，否定和肯定

那些晨妆的云和脱去夜衣的河流

是黎明的姐妹。即使在寒冷的季节

也带来花开的力量

那在黎明中没有醒来的将同黑夜死去

那同黎明失约的露珠将呆在晦暗的土里

在追慕黎明的词群，我喜欢

牛奶、干净的袜子、问候，甚至早市……

在跟随黎明的中午和傍晚

我要祛除众多的嘈杂和尘埃

我是爱夜的。但我在夜晚

点亮的灯盏，是向黎明发出的邀请

我将同中国的黎明站在一起

我目睹中国的黎明

走进我梦想的目光——

我看见一座高山和一条大河

在朗诵中国的黎明……

神笔

走进这个充满梦想与创造的时代

仿佛回到了童年里的故事

我遇见一个个手握神笔的人

饱蘸世界的重彩，给一块块荒地画上

树丛和湖水，给一片片草叶画上

露珠上的星星，给灵魂画上

梦想的心脏，给梦想画上

飞翔的翅膀，给飞翔画上

瑰丽的辉光，给瑰丽的煤海画上

黎明的眼睛，给黎明的油田畫上

黑骏马，给黑暗的太空画上

遨游的卫星，给遨游的深海画上

威武的蛟龙，给冰雪覆盖的极地画上

破冰船，给波光奇谲的海面画上

跨海大桥，给纵横交错的钢轨画上

高铁列车，给每一扇窗户画上

明亮的灯火，给灯火画上安恬的白鸽

给仰望白鸽的脸画上

灿烂的笑靥，给每一只手画上

甜美的苹果，给通向世界的大门画上

广阔的水面，那涟漪般的指纹

给每一次握手画上季节的生动

给每一声问候画上鲜花的芬芳

给天空画上彩虹的提篮

给白云画上春雨的孩子

给布满道路的前额画上

澄澈的泉水和绽放的光芒……

责任编辑：刘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