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将醒

老风

暗恋

怎样的诗句才能让山头的石头停止滚落？

惯性属于物理学的范畴，山脚的人纷纷起了化学反应。

我不由自主地也想喊出口号，口号是鲲鹏的双翅。依靠一只巨鸟来整理天空，我和你目标一致，大扫除之后，一定会晴空万里。

而山脚下，还有我更加热爱的人群。

热气腾腾的人间是好人间，麦苗青春着粮食的童年，谁说冬天只是雪茫茫的原则？

人群里有我爱过的人，其实，我爱的是整个人群。他们目光高远的时候，所谓的天际也只是从家园到超市的距离。

因此，我说自己热爱的人群，不过是拒绝形而上的一种比喻。我真实的企图是想通过爱你们而一直被爱，不被滚落的石头仇恨，不让皂衣人呼我为燕雀。

至于大好河山，那是我一生的暗恋。

芳 华

我要给一个容器贴上标签。

不褪色的那种，时间的力量虽然强大，标签不能旧。

它可以沉默，因为一旦发出声音，极有可能是叹息或者感伤。

而我又不想金属一样地赞美青春年华，以及它所象征的五颜六色。

年轻的任性虽然可以原谅，我却在酒后依然拒绝任性。天地大呀，芳华的泛滥多么微不足道。

但是，芳华里的善良，我愿意永远为它流泪。

所以，我的容器只与正确的芳华有关。时间如果有态度，它应该让善良得到回报，至于年轻时恃才傲物的无知，那是才华走了歪路，谁能告诉我歪路的终点？

标签是沉默的，它经过后来生命的教诲。

教诲如果无效，芳华其实立刻死去。

装下芳华的容器，我对标签的理解是一旦它发出声音，人一直为大，泛滥的阴暗属于地狱，人类的希望里，总需要让一些内容永世不得翻身。

红月亮

此前，我认为月亮送出的只是冰镇过的光明。

人间沿用的词汇有：冷落、孤寂。生活中被提升的哲学是：天空黑暗时的解决方案，对待地面上不断起伏的人和事，终于有了一种遥远的客观和公正。

夜晚省略了日常的细节。

月亮红了，

月亮开始接过太阳的使命？

已经过去的这个深秋，在北方山脚的一块土地上，我看到高粱和晚阳一起火红。

需要爱情的时候到了。我是说，如果生活中生长出沮丧，我依然要用爱情的态度抱紧它。

月亮红了。

丁酉年的舞台闭合前，我们一起记住这次月圆。

天眼大开，它注视着善良者在寒冷中的坚持。

红月亮，你是太阳在冬夜敲在天空的钢印。

红月亮，你是我终于读懂的暗语。

相信一个新的季节，办法如此简单：在一个旧的季节过去之后。

春水将醒

我听到冰的身体抖了一下，春水要醒来了。

说起冬天，无非是温度暂时没有到位。分散的水日常的行为是：涟漪起伏着一些小情绪，或者以浪花的方式进行一下与情调有关的修辞。冰，是冬天对它们的蔑视。

我总是在冬天深入的时候想起海洋。

波涛汹涌如同人间的起伏，一浪高过一浪，世界就是这样表现进步？

我眼前的水面不大，冬天确实坚硬了它的柔软。

我听到冰的身体抖出青铜摩擦的声音，春水开始发言？

相对论

“相对论不会让什么人生气，是因为它并不能抵触我们宝贵的信仰。”

——尤瓦尔·赫拉利《未来简史》

1

那么，什么是绝对的？

幽灵说：死亡让人成为整个骨头，身体从头到尾都是坚硬的。

我因此反对任何绝对。

因为，血肉在骨头之外。

有血有肉应该在绝对和相对中间，它是人间千山万水的实践，它是那些永恒之前的生命的呼吸。

2

在一切没有结束之前，说起爱，我还不能相信绝对的公式。

血肉的经验隔着时空，臣服或者幼稚暂时属于相对。

心爱的人让我绝对不能醉酒，可是，夜深时，我自斟自饮，醉了，人间就与我无关。这是一种绝对？

“你如果了解相对，你会绝对迷信。你放弃短暂的幸福，什么会是你的绝对？”

我无数次在深夜独坐，黎明说来就来。

而且，太阳在黎明之后。

原谅我，我无法判断黎明和太阳，它们是绝对还是相对？

3

我是一个战士。

当我发现战士也是相对时，我突然有了绝对的失望。

战士嗅着花香，他觉悟到蜜蜂认识到甜蜜之源。

他一手拿剑，一手高举着玫瑰。

牺牲是相对的？

热爱是绝对的？

你咨询伟大的生活，生活注定由牺牲和热爱共同构成。

你绝对的决定，是否就是相对的幼稚？

4

自由度与可能的变化，建议你放弃绝对的宿命。

我要用变化去怀疑绝对的苦。

我要用相对的瞬间去否定绝对的悲伤。

时间是最好的试剂，真爱是沉默的，功利是喧闹的。

谁过早地发布绝对，谁就是生活的敌人？

我是如此地珍惜相对，真正的内容在相对中沉默。

沉默是金。

绝对的复杂应该是我们永远无法避免的环境？

如果相对论不能让我生气，那么，绝对的苦痛在哪里？

5

好了，什么是我們宝贵的信仰？

相对论不会让你生气，是因为绝对论只能不真实？

铁匠铺被烧红的铁块，我告诉你相对是要被珍重的。它的结果可以是犁片，与耕作有关；可以是镰刀，它是人类收割的工具。它如果是刀与剑，悲剧是绝对的。

好了，我和我之外谈烧红的铁。

它一定不是武器，它也不能是锁链，它不是专政的绝对。它应该是一个秤砣，与希望和绝望的平衡有关。

它是相对和绝对的和解？

6

我幸福一分钟，苦难一生都是无谓的？

我苦难一生，只是让自己处于幸福之前，所以意义在寻找相对？

然后，我永远不生气。

这么说，就是我承认了信仰的灾难，因为绝对往往在相对结束以后。

但是，我宝贵的信仰生长于日常的相对。你爱我，我们找到了生活的相对。你恨我，我却在孤独的信仰中永生。

杂思：小雪

整个冬天，我都做好了准备。

准备迎接一场大雪，雪花很大的那种，或者就是密集的雪粒。

為了麦苗在春天扬眉吐气，为了一切蓓蕾走出树木的体内。雪是天空对地面事物的舌吻，任凭天空怎样苍茫，人间绝不能用来辜负。

三月十七日的中午，地面有了初步的湿润。

这不是我等待的雪。

它点了个卯，田野上升腾起轻雾。

油菜花和桃花属于南方的地理，我在北方看雪。

落叶、灰尘、干燥的冷，冬天的景象一般会让人误判形势。说起人生的精彩是否先从大雪纯洁了天气开始？

这个冬天，新出现的内容首先试探我的勇气。

比如，我经常面对的湖水成为冰的冷峻；而且，寒风呼啸着来临。

“地形地貌本来就是复杂的，包括苦难和幸福的表现形式。”

如果一场大雪平等了差异，我的眼前就只有雪。

初春，一场小雪恍惚了都市。

你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而失望在考验着你的信心。

我在小雪的环境里散步。不久以后，百花会齐放。这个冬天发生了什么？忘记它，然后我会像蜜蜂那样，继续好好地热爱春天。

在雪的仿佛里，做一个打不垮的人。

相信季节的前方，事物正欣欣向荣。

废墟：元大都

每当我想看到事物的原貌，

你总是以废墟示我。

——题记

1

枯藤、老树、昏鸦。

斜阳下，我站在废墟之上。

怀揣一壶烈酒，仰头，千年之饮后，天空如画。

站在这里之前，我在记事簿里写道：我和生活之间只有爱情能够比喻，即使失恋也绝不会伤害它。

2

粘土和米汤结合后，砖成为人意志的形状。

都市的边缘是权力的底线。拿刀拿剑的人在城墙上列阵。墙外可以是青草，可以是麦浪。

母亲们住在乡野。想家的时候，我在城头远望。

当时间安排我出场，我站在废墟上。

黄昏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我没有经历过的岁月，它的原貌如何用废墟去整理？

3

城市生活必须准备充分。

足够的萝卜白菜和秋天打下来的谷子，假如你是肉食动物，要储备牛羊。

其实，城市生活早已开始。

原貌里，车水马龙是正常的。

纸醉金迷是正常的，人心找不到人心是正常的，闻鸡起舞也是一直存在的。

风声雨声读书声是我欣赏的，我假设着家事国事天下事都是人间好事，红颜绝对不会是祸水，所有的云一定是祥云。

因为隔着多少代，高树多悲风那样的细节就不说了。

4

为什么会是眼前的废墟呢？

是说不清楚还是不愿说？

坦途或者坎坷，这些内容如同肩头上的尘土，我耸耸肩，太阳就出来了。

我和废墟注定会对抗，因为我理想的人间景象首先是太平盛世，然后一切事物郁郁葱葱。

温度低的时候，雨水变成冰雹；

两个方向的云朵如果不能兼容，雷声会得到科学的解释；

夜幕降临时，你自己是光，所以黑暗包围不了你。

我因此不在废墟上叹息。

我在废墟上喝酒，饮者不为名，只为了让时间寂寞。

5

废墟是一个错误的命名。

云厚了会黑，花开了会谢，人老了皱纹会象征沧桑。

当坚固也想柔软时，城墙的砖恢复到土。

一个人不想演出了，他走进生活本身。

我此刻站立的地方还是废墟吗？

当废墟的身体语言想告诉我：历史虚无、劳动和懒惰无分别、热爱和仇恨不过是时光里的空，我就想用双脚踏着它。

我双脚踏着废墟，一切的原貌我都知道。

我承认我也会有悲伤和软弱，但我在废墟上喝酒，被晚霞陶醉，我和你相隔八百年的距离，你不过就是曾经的元大都。

废墟散思

不能成为废墟中被坍塌的那部分。

因为我无法想象废墟如何在未来重建，所以我总是认真地强调废墟的从前。

历史打了一个秋千，我此刻故作悠闲。

那个张满弯弓射雕的人，已经是我这个时代的局外人。

野兔、黄鼠狼和蝼蚁，它们是废墟剧目中的生命。野枣树、荆棘和爬地松，它们不过是我眼前苍凉的道具。

我是废墟中不屈不挠的真相。

知道一切的结构始于精心的设计，然后，我一边散步一边思考着如何保护岁月的遗产。

爱就爱了，恨就恨了。多年后的那些日子，只要条件具备，高粱说熟就熟。

因为它们和火炬相像，田野从来都不会完全失去希望的精神。

废墟埋下往事，它暂时埋不了我。

我在废墟上看日出看黄昏看星辰，看到子夜的孤月，我不说万古愁，只独饮一杯烈酒。

只要我来，我就站在废墟之上。

是英雄手中的长矛？

是树桩春天里开始萌动的松茸？

是江南刺破冬土的尖笋？

是滚滚红尘中的一根老骨头？

明天还要继续，这是废墟最后的意义。

如果累了，我卧眠成一块砖石，风过耳，那应该不是叹息。

它是笑傲江湖，是沧海里的一声笑。

夸父谣

1

总有人要从混沌中跑出来。

做追日的人，他的最后是倒在了光明之前。

夸父，你应该在黎明时背对着太阳奔跑。让太阳一出来就追赶你这样伟大的男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类总能够跑赢生命，而生命虽然历经磨难却依旧生生不息。

2

过了这座山，前面还有一座。

过了一条河，等着你的是一条江。

都以为沙漠过后绿洲就会欢迎人群，人类简史里经常重复的沙漠之后还是沙漠。

但是，向前，向前。

一切的转机始于感动。

你感动了人心，人心温润。

什么才是最好的庄稼？庄稼在人心里丰收，而青纱帐的深处，窈窕淑女勇敢地成为后来的母亲。

夸父追日或者太阳追赶夸父。

我赞成这应是人的生动和崇高的威严者之间的一场游戏，游戏诙谐，游戏严肃，游戏暂停的时候，我们以前的我们看到满天繁星眨着眼睛。夸父，神话如果再写，就写你也学会智慧地入梦，奔跑的双腿在梦中变成翅膀，人类飞呀飞，飞过野蛮的杀戮和陌生的敌视，清晨醒来，呓语是：你和太阳互相道着早安。

3

崇高，属于榜样。

我是一个极易发现崇高的人，夸父追日追到了崇高。其时，太阳作为温度和光芒，夸父没有实现把它们带回人间的理想。

人的生活要继续啊。

夸父鼓舞了我，这样的鼓舞从我的祖先那里持续而来。

太阳刚出生的时候，如同红彤彤的胖娃娃。

他缠着夸父讲故事。

夸父说：高高的天上白云飘，风景人间独好。

太阳缠着夸父带他来人间。

谁追谁？

人类的智慧，词条释义：船是解决洪水的智慧；火是抵御寒冷的智慧；拥抱是减少对抗的有效方案。

所以，夸父追日追出了我们人类最初的真相：你鼓舞了我，而我一直需要被鼓舞。

4

是啊，汗水鼓舞了劳动；

卑鄙鼓舞了高尚，苦难鼓舞了希望。

夸父鼓舞了太阳的高高在上。

夸父是我眼中的芸芸众生，他是生活中的好父亲，他是温柔女人的好丈夫，他有人间草木茂盛的倾慕，有改变纪录人类历史执笔人的朴实的力量。

这一切，夸父没有选择。

他选择的是跑呀跑，人类的摇篮摇呀摇。

跑出沙漠，跑出黑暗，跑出苦难，跑出人性的冷。

他用自己的倒下，抱住了人类的光辉。

今天，我对所有勇敢的人，对所有温暖的人，对他们满怀敬意，如同怀念夸父。

我认真地行走，重温夸父的足迹？

相信太阳，他只有找到你，才能证明太阳的意义。

如果再写夸父，我会写：你站在人群中间，你躺在庄稼深处。每一个人都会被太阳晒成三十七度，每一株庄稼最后的结果都是太阳圆圆的脸。

5

夸父谣：

夸父啊夸父，你是我的父，

追太阳把太阳追落，

太阳爬起后再追你，

没有你的日子太阳好寂寞，

太阳找你说说话，

起来，一起奔跑吧！

海下剧目

巨石确实把大海砸出一个深坑，深到海水自己也不知道的海床。它和一艘沉船并排躺下，两个苦命的伙伴从此与世隔绝。

海面上的许多现象有的是海水晃出来的，有的是陆地内容的延伸。

每一条船需要舵手，大海航行必须方向正确。

船要善待水的柔软，因为海床足够宽阔。巨石和沉船已经知道它们的身旁几乎可以容纳人间全部的喧嚣。

海市蜃楼，海上生明月，世界无法没有幻觉，世界也真的存在安静的美好。

谁能真正明白大海为何会发一次脾气？

坚硬的巨石不懂。

意气风发的船只也不懂。

本性善良的我，不愿意去懂。

海下剧目都是动真格的，是否只有到了永无出头之日，虚情假意才能失去价值？

海下地理如同陆上，层峦叠嶂的风光只是从不外扬。蜉蝣生物站在高处。与地面不同的是，这里的高处没有不胜寒，反而是阳光最易晒热的位置。

海下剧目演绎的情节通常围绕着暗礁进行，如果我是编剧，我要呼唤海星星。

它的象征拯救了整个大海。

如果世界上频繁发生揪心的事，谁是仰头望天的人？天空，星光灿烂成神话，世间所以继续。

躺在海床的巨石，躺在巨石身侧的沉船，你们是海下剧目中沉默的剧中人？

当你们连叹息都无法发出，我想把海星星永远挂在你们的床頭。

极目四望，只为寻找一个地名

——写给安泽

泽民以安兮，悠悠我心。

——题记

1

我和中午的太阳一起出发，看安泽的地理。

城垣上的风虽然转暖，那个二千多年前等待花开的人，他说：我等你们已经很久了，你们不来，人之初，性就是恶的。

2

我承认我忽视了繁花。

因为我了解了人间的病毒，而且，温柔也是一种毒。

连翘开在安泽，安泽用它的名字治疗庞大的人间。

人类。

走着走着，泥潭似乎宿命。

泥潭过后，人心相背，我因此看重一朵花的使命。

连翘带着宿命，它一路拒绝着现实主义的病毒，一路暗示着爱的苍白。

让我认真地开花，然后人间只须一味药，一味药之后，事物善良，人站在善良背后。

3

当我站在荀子的塑像前，阳光在东。

他庞大的影子覆盖了我。

两只喜鹊飞在他的左肩和右肩，我听到的声音是：

我知道你们会来，一代一代地来。但是，你们来了也要记住：人之初，性本恶。

中年之后，我慢慢领悟了他的乐观主义。

如果有人说：这本来是块美玉，后来被人雕坏了。

这别有用心的社会，仿佛它的使命就是让人知道善的无奈和恶的实用。

生命苦短，意义很长。

一个玉米棒子后来长霉了，它没能走进我们的粮仓。有人写诗怀念它青春时的美好，我却在美好中发现了绝望。

一些智慧的胡须，时光的风吹出智者绝望的叹息。

在荀子身前，我想伸出双指，剪刀般地除去它们。

4

像我一样，你不得不出生。

你只能是无数面孔中的一个，如果你有活下去的希望，就相信你、你们，和我、我们一起，走向最后的善良。

雷声过后，雨倾盆而至。

恶龟裂了土地，让人性湿润它。

湿润之后，土地会长出鲜花和庄稼。

记住：善良一定会等来收获。

像青春等来爱情，像革命等来太平，像小人永远长不大所以只能夭折。

我们必须身在其中的社会，假如暂时会有病毒发生，就信任开出黄花的连翘和另外一味药熊胆。

天有病，天治；人有病，它们治。

一位古人和一朵黄花。

他们是安泽的往事和现实。

5

从千里之外的极目四望到我手握这里现实的内容，我真的想把每一个地方都称为安泽。

我知道安泽谦虚，它不能大声地代替曾经的和现在的祖国。

我想祝福它有一个庞大无比的愿望，让一切安好。所谓一切，包括一切之初的忐忑和与生俱来的恶意，荀子是伟大的老师，连翘是伟大的花朵，我们认真学习，学着做好自己，學着走进自己之外，然后，我们控制自己体内的毒，我们一起因为这个地名而美好。

时光荏苒。

人与事都会变换，我希望我克服了千里风尘所找到的这个地名，它在人间永恒。

泽民以安兮，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