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旸
或许每一个摇滚乐迷都会对这部《重金属囧途》会心一笑,这四个呆萌又坚韧的大男孩都会让众多乐迷照见自己的影子,回想起自己的青春。这是一部关于一支小镇上的重金属乐队的喜剧,实际上它更关乎于梦想与现实,险阻与坚持。你看,这些内容不过都是老生常谈,稍不注意就会沦为令人避之不及的鸡汤,但换一种方式去书写,一切焕然一新。
把主角置于困境,然后逆风翻盘,是这种故事的典型讲述模式,《重金属囧途》也一样,它的优秀之处在于刻意不强调这几个主角在被误解和嘲讽之时的反抗,这些人不过自顾自地坚持排练,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小小世界,他们不沮丧、不气愤,只是在一直继续进行自己喜欢的事,并且没有对这些事赋予宏大意义。这种对于梦想的书写,最怕的就是强制性拔高和不停地提及意义,《重金属囧途》一直只本分地叙述事件,意义自动涌现,反而感人至深。
四个小伙子在北欧的这座小镇上算是绝对的异类,他们留着垂腰长发,穿着皮衣,演奏暴躁的音乐,但平时,他们都是温和的普通人,主唱在一家精神疗养院做清洁工,贝斯手是一个博闻强记的图书馆馆员,吉他手子承父业地在家庭作坊里做驯鹿屠夫,鼓手总在吃东西,热情过头。这四个人都有着莽夫的外形,实际上都是标准的“社恐患者”,不善言辞,内向又羞赧,这种攻击性极强的音乐有时像是他们的发泄渠道,有时又像是锐器和盾牌,用以维系自己纤弱的内心。这支排练了12年的乐队,决定自己写歌,机缘巧合之下,他們遇到了一位大型音乐节的承办人,让他们开始燃起勇气想走出小镇。
《重金属囧途》其实埋藏着众多丰富的细节,那些细节来自于对现实生活的细密观察和深刻理解。吉他手的父亲被电锯切割掉了中指和无名指,伸出手就自然变成了金属礼的手势,鼓手一次次超速行驶被摄像头抓拍,最后,干脆用那个摄像头为自己拍下了乐队的定妆照,既挑衅又幽默,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共同奠定了这部喜剧自然生动的底色。
它的母题其实有关于困局与逃离。在这个小镇,周围的人们喝着啤酒、看着无聊的演出,以逗弄这几个玩乐队的年轻人为乐趣,这四个人想借由音乐完成逃亡——从精神上的脱离于当下,而肉身也想借由去往音乐节而奔赴更大的、更包容的地方,除此之外,和主唱暗生情愫的花店女孩,那个被关在精神病院却被重金属救赎的男人,都在努力或者不经意间完成着自己的逃亡之旅,逃离于父权的管辖,逃离于病院的监护,说到底,这故事打动人的内核与基底就是对自由本能的回应与追求。
这故事在欢闹和感人之外其实也写尽了荒诞,甚至还捎带着把北欧如今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以及人们对于此的各式反应都用欢脱的手法写了进去,这一切没有喧宾夺主,反倒是应和着故事的推进,顺畅地完成自己的功能。说到底,这几个主角不过都是青春期比常人更要漫长的男孩,默默守护自己的梦想,面对死亡,追求自由,收获爱情,冲破禁锢,重整旗鼓,直到最终大放异彩。
《重金属囧途》中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反面人物,所有人都很善良,即便平日里嘲弄他们的那几个年轻人,得知他们可能会去往音乐节演出时也表达出真诚的敬意与羡慕,而花店女孩的父亲,那个警察只不过想让女儿有个安稳的生活,最终也摒弃了偏见,而乐队主唱的小小谎言不过为了维系自尊,更何况最终也兑现诺言,所以说,这仍然是一个大团圆的故事,连意外去世的鼓手的棺材都被队友们搬到了演出现场帮他完成了心愿,这种团圆一点都不甜腻,反而让人心心念念盼望着能快点迎来一场圆满。与其说这故事写音乐人追梦,不如说写每个人的成长,它告诉每个普通人当面临逆境和陷入偏见时该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