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 力,姚 远
安徽建筑大学艺术学院,合肥,230022
中国是陶瓷文化的发祥地,几千年中华文明的发展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同艺术特色的陶瓷。例如,隋唐时期,出现了以南方越窑为中心的青瓷和北方邢窑为中心的白瓷,俗称“南青北白”,充分显示了当时中国瓷器业的昌盛局面。而就在青白二瓷中间,地处南北交接的江淮流域的制瓷匠人创制了一种别具一格的黄釉瓷,它以独特、新颖、象征皇权的黄金釉色,受到了世人的喜爱[1]。这就是号称“寿州瓷黄”的寿州窑瓷器,位列唐朝六大名窑之一。
目前,对寿州窑瓷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物考古研究所、博物馆和部分艺术院校。研究的理论资料主要来源于中国知网的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经过搜索共有35篇与之相关的文章,其中,来自企业的研究文章仅占总研究成果的1.78%。从发表时间上来看,2010年以后发表的文章数量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这说明了寿州窑瓷器越来越受到相关学者的重视。相比较同时期的其他历史名窑瓷器,关于寿州窑瓷器的研究还比较薄弱。而在这些研究中,又倾向于文物考古、理化数据分析等,对陶瓷的社会文化性分析和艺术性分析明显不足[2]。研究历史名瓷,如果不从历史背景、艺术特色、文化价值等方面分析是不全面的,无法领略其深层次精神内涵的。本文从艺术性角度来研究寿州窑瓷器的特点,以弥补有关研究的不足。
寿州窑始于南北朝时期,兴于隋盛于唐,衰于北宋中期,前后绵延了长达400多年。寿州窑窑址位于今天的淮南市大通区上窑镇,是一片东西延续不断、跨度为80多公里的窑场群。由此可以想象出当时窑场鳞次栉比、窑火生生不息的繁荣盛景[3]4。寿州窑的创烧与魏晋南北朝时期郡县侨置关系密切。郡县侨置是我国东晋至南北朝战乱时期,政府在政区制度与政区建置中对失守地区迁出的侨民进行异地安置,为其重修州、郡、县并沿用其旧名的行政管理制度。这些异地新建的郡县,被称之为郡县侨置。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南迁的侨民带来了生产技术,寿州窑的创立也应运而生[3]7。寿州窑早期以烧制青瓷为主,且具有浓郁的北方造型特点,这也是例证。后来,工匠们逐渐尝试把还原焰改烧成氧化焰,从而烧制出黄釉瓷,其表面的釉色和装饰极富地域特色和艺术性,开创了寿州窑瓷器的“黄金时代”。寿州窑后期由于没能紧跟时代步伐,最终在北宋中期逐渐衰落。究其原因,如陈士芬认为,主要在于降低了自身产品的品质,再加上唐朝中后期社会大环境的改变,如:税茶、榷茶相关政策的实行,连年的自然天灾,各政权割据势力之间的长期抗衡等原因都加速了寿州窑的衰败[4]。不管怎样,寿州窑作为历史名窑,对当时社会的进步和改善人民生活质量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寿州窑虽然衰落了,但是民间世代相传的制作技艺却保留了下来,其独有的特征是寿州窑制作技艺的精髓所在,学艺过程多是长辈或师傅手口相传,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寿州窑瓷器的制作方法主要是轮制成型和模制成型两种,另外还有部分是手工成型的。在器物的底部,一般都是素烧的平底,没有圈足,基本造型显得敦实粗犷。秦厚威认为,寿州窑的陶瓷造型朴质、纹饰简约,在这近似朴质自然甚至有点“拙”的艺术特点后面体现了工匠们的集体设计结晶与创造,它在继承我国古典艺术文化、构建独特器物造型设计思维等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5]。此外,寿州窑还创造性发明了绞胎这一工艺技术。寿州窑的独特制作技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们需要保护与传承的源泉,也是我们创新的依据。
图1 青釉贴塑罐
图2 黄釉狮形镇
寿州窑的早期陶瓷有豆、盏、碗、罐(图1)、瓶等器型,至隋朝时,又增加了水盂、高足盘、鸡首壶、盘口壶、文玩等新器型。到了唐朝,寿州窑的规模达到了鼎盛时期,器型种类更加多样化,不仅碗、盏、瓶、罐、注子、枕、水盂等日常用品无所不有,同时也出现了服务于建筑行业的装饰材料如瓦当、地砖等,甚至还有能满足文化层面需要的文房用具、小型玩偶、工艺品和茶饮用品等,反映了寿州窑瓷器符合了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实际需要。例如这件黄釉狮形镇(图2),整个狮子的造型呈扑抓猎物状,前肢卧后肢蹲,头部枕于两爪之上,左爪中抓有一块方形物,头部夸张变形,狮子上的鬃毛覆盖颈部,皱眉怒目,十分夸张,褐釉点睛,炯炯有神,对神情的捕捉非常准确,后肢壮硕有力,显示出发达的肌体,狮尾略向右贴附在身体上。整器造型非常生动有趣,创造出十分肖形又有些夸张的卧狮形态,反映了寿州窑匠人在造型能力上的高超雕塑技艺。受到当时生活方式和审美倾向的影响,寿州窑瓷器在器型上也做出相应的改变,如在唐代开始逐渐使用了椅凳等具有一定高度的家具,人们由席地而坐变成了垂足而坐。为了适应这种新的变化,在制器过程中,必须改变其造型、高度和把持方式,这样才会更加符合实际的需求[6]。例如这件黄釉多足砚(图3),器物胎质坚细,整体造型看上去较为精美:造型为规整的圆形,腹部为直线,砚台面边缘为弧线形深凹槽,正中间为平整的台面,整体高度正好适合放在案几上,实用性非常强,砚台的底部一圈围绕着13个水滴状的圈足,呈现出有节奏性的美感,是寿州窑较为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整体上来说,寿州窑瓷器在日用器皿造型方面以实用的对称性为主,以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简约、厚重是其主要风格;在玩具类造型方面则表现得更加多元化和趣味性。
图3 黄釉多足砚
隋唐盛世时代,由于南方越窑生产的青瓷和邢窑生产的白瓷受到文人墨客的欢迎,在这一历史背景下,寿州窑结合了南北窑瓷器的优点,成功创烧出了别具一格的黄釉瓷,在中国的艺术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笔[7]。从南北朝至隋朝,青瓷还是寿州窑最主要的烧制对象。这个时期瓷器的颜色整体呈现青灰色,由于寿州窑瓷器通常采用蘸釉法进行施釉,所以器物外部施釉时往往釉不到底,只施釉到器物的腹部以下,器物内部满施釉。寿州窑瓷器釉色的玻化程度很高,有微小细开片,还常常发生流釉现象,俗称蜡泪痕。到了隋朝时期,釉层开始逐渐变厚,釉色呈均匀的青绿色,釉质温润如玉,甚至有的器物在积釉处会产生一种非常漂亮的紫翠色、天蓝色的窑变釉。到了唐代,为了达到让瓷器更加美观的目的,工匠们创新了施釉方法,即在釉下先上化妆土,由于土质细腻且与胎体本身的结合性较好,最终烧制出来的瓷器更加光洁纯正。除了青釉外,工匠们逐渐创烧了大量的黄釉瓷,开创了寿州窑光辉灿烂的鼎盛时代,并且在此基础上衍变出了茶叶末釉、蜡黄釉、鳝鱼黄釉、绿黄釉、月白釉、酱釉等,甚至还产生了少量的绛红釉瓷和黑釉瓷,这是由于黄釉在1 250 ℃的高温氧化焰中窑变而形成的特殊釉色,尤其是绛红釉,是先还原后氧化,为两种不同的烧造方式形成的,非常类似200多年后名贵的定窑“紫定”,可惜随着寿州窑后期的衰落而未得到普遍的应用(图4)。秦厚威通过阐述寿州窑瓷器的艺术特点,认为其釉色所体现的创造性,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而且对当代艺术设计的发展也具有较好的启迪作用[8]。
图4 绛红釉四系罐
图5 青釉戳印纹四系盘口壶
图6 黄釉方形筷笼
在南北朝时期,寿州窑器物的装饰主要以莲花纹、宝相花纹进行表面装饰。到了隋朝,壶、罐类器物纹样装饰以凹弦纹、凸弦纹和蓖划纹为代表,出现在各种形态的器物上,其中凸弦纹是最具特色的纹饰。另外,戳印纹是隋代寿州窑纹饰中变化性最强的一种纹饰,有点状、单双圆圈、仰莲瓣、梅花、缠枝花、团花、玉兰花、松叶等形态,通过对称和交叉等方式组成带状图案。此外,还有贴花、刻花等装饰手法,贴花是运用化妆土将泥片花纹粘贴于胎体表面的手法;刻花则是在胎体表面刻画出各种曲线的装饰方法,如单弧线、双弧线、波浪线等等;还有的瓷器运用了综合手法,运用贴花、刻花等手法进行相互衬托形成图案,让整体装饰更加丰富耐看。例如,这件青釉戳印纹四系盘口壶(图5),整体装饰工艺十分精美:长束颈上饰二周凹弦纹,颈下部戳印的七瓣小团花,肩上的四枚双股系相得益彰,系的下方装饰有许多团形的戳印斑纹,肩部以凹弦纹隔扇开来,在肩的上方装饰有团花纹和树叶纹构成的带状图案,纹饰内有一圈六花瓣纹,壶身的下部点缀着一圈由戳印花瓣和叶片纹组成的四花叶纹。整器纹饰上下分为四层,显得非常丰富华美。到了唐代,佛教文化的繁荣反映在装饰上是风格独特的卷草纹和莲花纹,同时又不断兼收并蓄地融入了异域纹样,创造出既符合时代发展又突出自己独特个性的崭新纹样。在装饰手法上有点彩、剔花、剪纸印花、贴木叶纹、贴塑等,图案形态上选用单弦纹、双弦纹、卷草莲花纹、飞禽走兽纹、云纹等。例如,这件黄釉方形筷笼(图6),正面饰双层菊瓣纹,纹饰以圆形花蕊为中心,内层14菊瓣,外层20瓣,每瓣中有一道凹槽。纹饰装饰技法是在平面上剔出花瓣形状,并将每瓣圆弧部分的底面剔开,稍向上翻起,形成浅浮雕形式。除此之外,寿州窑还发明了新的工艺品种——绞胎瓷,就是将深色和浅色瓷土进行相互糅和,然后采取拉坯或手工捏塑等方式制作成器型,后施透明釉,烧成后犹如木纹、虎皮的纹理装饰,形成丰富独特的视觉效果(图7)。在现代艺术创作中,设计师可以先理解这些装饰纹样传达的艺术语境,并根据这些程式化装饰纹样进行重构,融入当代的审美思维,设计出既有中国文化韵味又有现代设计感的艺术作品。
图7 绞胎瓷枕
纵观目前关于寿州窑瓷器的研究成果,论述其艺术性的文章较少。通过对寿州窑瓷器历史背景、造型与技艺、釉色、装饰纹样等方面的论述,表现了寿州窑瓷器独有的艺术特色。在造型方面,寿州窑瓷器造型凝练、厚重,兼具实用性和趣味性;在釉色方面,匠人们尝试把还原焰改烧成氧化焰,创造性地发明了黄釉瓷,开创了独树一帜的“黄金时代”;在装饰方面,结合时代背景设计了多种装饰性的程式化纹样,极富时代特色和地域特色。丰富的传统艺术形式为现代设计师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素材宝藏。寿州窑瓷器所展现出来的艺术语言在其存留的数个世纪里都对后世的陶瓷艺术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引发了在现代艺术设计中传统文化精髓的传承与创新的思考。现代设计师应传承其艺术精髓,设计出既有中国文化韵味又有现代设计感的艺术作品。随着文化艺术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寿州窑瓷器也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和了解,期待会有更多的学者参与到寿州窑瓷器的研究当中,并能取得更大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