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西方的谚语说,读什么书成什么人。你对书的选择,就是对人生的选择,就是对未来的选择。我觉得这话讲得很有道理。读什么书,也許比你读书更重要。
我小时候有一个非常贪婪的想法,要把天下好看的书都读一遍。因为这个野心,我不断地找书、拼命地读。古人说囫囵吞枣不求甚解,有些书对我来说是有点艰涩的,但是只要里面有一点点好看的,我就会读下去。
有一件东西只要你一旦拥有永远就属于你,不会被别人夺走,就是你读过的好书。你读过这本书感动了,这本书就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跟你的生命、血液融合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你,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从你的生命中夺走——这种感觉就像被枪打中了一下,在身上留下一个口子,流血,痛,最后结成一个疤。以后只要看到这个疤,就想起当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不会消失的。
我觉得阅读,从小就要养成这样一种习惯:读到一篇好的文章,你记住作者的名字,然后你再去找找这个作家其他的书。我回忆少年时代的阅读,很多作家就是这样认识的。也许就是课文里的一篇文章,或者别的地方读到的一本书。外国作家名字很长,俄罗斯作家名字最长的有二十多个字,但如果这个作家的文章我喜欢了,我就会用心记住他的名字,然后找他其他的书。
大概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借到一本书,是泰戈尔的《飞鸟集》。我小时候读书有一个习惯,不做阅读笔记,因为抄写文字的时间比我阅读的时间多得多,这样我的阅读就变得不流畅。但是《飞鸟集》真是让我惊艳,我把这本书整个抄了一遍。书里的文字带着神秘感,含着哲理,蕴含着很深的感情。我现在还记得里面的很多文字。上中学的时候,我读了大量泰戈尔的书。就是因为一部《飞鸟集》,我认识了泰戈尔。对一个作家的认识不是听别人介绍的,如果你阅读到一定程度,你对文字是有感觉的,对书是有评判能力的,那么你读到一本好书,一定会记住这个作家。
进中学以后我自己没有零花钱。我住在市中心,到我读书的莘庄中学要坐三回车。我就想把车钱省下来,拿去买书。一路走回来很远,但是省下了3毛9分钱。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有几块钱,我就可以到书店里买我喜欢的书。
我也喜欢集邮,专门收集跟我读过的书有关、跟文学有关的邮票。有些作家我是通过邮票认识的。有一次我买到两张非常古老的邮票,图案一样,颜色不一样,一张蓝的,一张深红色的,画面上是一个作家的头像,背后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有人在演戏。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邮票上印的是谁。后来认识了一个翻译家老先生,他告诉我这是西班牙文,上面印的是莫里哀。于是我就找到了莫里哀的书,看了很多他写的剧本。
我喜欢的每一个作家,我都跟他们有很深的交往,因为我走进他们的作品,走进了他们的灵魂。我的经验本身也许对孩子们没有用,但是有一点肯定是有用的:读书的时候,你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接受者,也应该是一个思想者。为什么这个作家的书你会喜欢读?为什么读他的书会觉得悲伤?为什么会打动你?你如果真的被打动,记住他的名字再去找他别的书。只有这样,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阅读者、读书人。
(潘光贤摘自《辽沈晚报》2018年9月28日)
名家简介
赵丽宏(1952— ),散文家、诗人。1968年高中毕业后回故乡插队,当过木匠、乡邮员、教师、县机关工作人员。1978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并开始创作诗歌和散文。大学毕业后当过《萌芽》杂志编辑,后为上海作家协会专业作家。出版有《珊瑚》《生命草》《心画》《岛人笔记》等七十多部诗集、散文集、报告文学集。作品曾数十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