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价值观对编著活动的影响

赵迎迎

摘要：西汉刘向是继孔子后的伟大编辑家。由刘向领导的编辑活动无疑是编辑学史上的一次重要的学术实践。结合西汉的时代背景与编辑活动产生的条件，分析编辑过程与编著内容，我们认为编辑过程不忘以史谏主，以道术匡扶社稷；编著内容选择遵从儒家义理，分类述之。编著活动体现出了明显的尊儒价值观倾向。价值观虽属主观意识形态，却客观上对编著活动起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关键词：刘向；刘歆；编辑；价值观

西汉建都以来，对儒家经学大加推崇，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世上所流行的书籍便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以儒家为主，出现的新书也都以解经为先，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东汉建立。楚元王一族好儒，对儒家经书的研读未曾中断，代代相传。刘向身为宗亲，自幼接受的教育、所读的书籍多出于儒家，在儒学与家学氛围的双重沾染下，骨子里不自觉的流淌着尊儒的血液，价值观的形成无疑也受到儒学的强烈影响，刻上了敬天忠君爱国的烙印。

《汉书·楚元王传》中所载《刘向传》对刘向个人品性有明确定位，言：“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画诵书传，夜观星宿，或不寐达旦……”[1]1963该篇有刘向上书的原文五篇，十分关心国运兴废。或告诫成帝不能大肆建造墓穴，历来建造豪奢之墓者，如吴王阖闾、秦惠文、武、昭、严襄五王，王朝皆不得昌盛而早亡，望成帝以此为戒做个有德之君。或告诫成帝，外戚专权应得到制衡，不能放任其乱政误国，“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1]1962。或直言天出异象，借此望成帝重视。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身体力行地为刘氏江山稳固繁荣出谋划策。刘向喜以阴阳灾异上书，阴阳灾异是在董仲舒所提倡的天人感应影响下盛行的一种主张，这种天人合一的原则与五经之首的《易经》中的阴阳五行说密不可分。足以说明儒家思想对刘向的影响弥足深远，以至于其在社会实践中显示出了明显的尊儒价值观倾向。

一、编辑过程不忘以史谏主，以道术匡扶社稷

编辑活动是受成帝之命，属于皇帝钦定的指令。是故每一书毕刘向皆需总结概括该书校勘过程和结果，写成《叙录》，上呈给成帝审阅。于刘向而言，这是一个直接且合理的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验之宋刊《荀子》《说苑》等古本，《叙录》正是附于新书目录之后，首卷之前。”（1）最后刘向又将各书《叙录》单独集成，汇于《别录》一书。鉴于此，参考《别录》，可以参透刘向对各编校书籍和学派的看法。

《别录》于唐末失传，仅存有《战国策书录》《管子书录》《晏子叙录》《孙卿书录》《韩非子书录》《列子书录》《邓析书录》《说苑叙录》八篇。刘向是有私心的，私心即借校书传播自己的治国理政观点，借《叙录》上书劝谏皇帝，不论哪种私心，都表现出价值观所具有的潜移默化的渗透作用。

细读各文，能感受到刘向将儒家思想与别家综合后的“新儒”观念，这是一种开放的观念，是依据国情需要所倡导的主张。称《管子叙录》“凡《管子书》务富国安民，道约言要，可以晓合经义”。谓《晏子叙录》“晏子盖短，其书六篇，皆忠谏其君，文章可观，义理可法，皆合六经之义。”言《孙卿书录》“观孙卿之书，其陈王道甚易行，疾世莫能用，其言凄愴，甚可痛也。呜呼，使斯人卒终於闾巷，而功业不得见于世。哀哉，可为陨涕。其书比于记传，可以为法。”肯定《韩非子》，称其“循名以责实，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于六经也。”认为《列子书录》“道家者，秉要执本，清虚无为，及其治身接物，务崇不竞，合于六经。”刘向将别家与儒家义理作比这一显而易见举动就证明了六经在他心中的地位，儒家是对别家进行评价的唯一参考。另外，刘向认为《管子》书“富国安民”、《晏子》书“忠谏其君”，《孙卿》书“陈王道，疾莫用”，《韩非子》书“尊君悲臣”，《列子》“秉要执本”，此乃刘向治国之道的一个体现。

二、编著内容选择遵从儒家义理，分类述之

除《别录》外，刘向还编辑了《洪范五行传论》《列女传》《新序》《说苑》诸书，意在警醒皇帝，匡扶社稷，践行儒家“明教化顺阴阳助人君”的学派主张。

《洪范五行传论》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1]1950。《列女传》《新序》《说苑》所作目的在《汉书·刘向传》中有详细阐述，初衷是为了教化社稷，感化人心。三者内容的选择上多以劝诫为出发点。所选故事皆明白易懂，便于流传，唯此才能达到上行下效的效果。

《列女传》分母仪传、贤明传、仁智传、贞顺传、节义传、辩通传、孽嬖传七卷，妇女故事凡104件。书分七卷，实际上就是讲述七个主题，七类故事。除母仪传中14个故事，其他六卷每一主题下分15个故事，每个小故事都紧密贴合卷首主题，简洁凝练。从题目看，前六卷选择正面形象，鼓励妇人行忠义，施仁德。第七卷以15位反面人物事迹告诫女子应以此为戒，切勿效仿。刘向采用讽喻方式，委婉上书于皇帝，希望皇帝认识到赵飞燕等人惑乱后宫的后果，严厉处置，择仁义有德可以辅助皇帝管理国家的女子为妃。

《新序》分杂事5卷，刺奢第六、节士第七、义勇第八、善谋第九、善谋下第十。此书旨在控诉外戚、宦官的越权不忠，是解说君臣道德的故事库。刘向认为身为人臣，理应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故于国有利是历史人物入选《新序》的首要条件。“节士”中列屈原故事，赞其爱国忠心、不忍同流合污的高尚品格。赞程缨为国赴死之大仁大义。“善谋”分上下两篇，相比节士、义勇等品格，拥有谋略智慧之人对政治的影响更大。谋臣志士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们的意见甚至可以直接左右一个国家的兴衰。如使赵王从燕国安全得返，复立为王的赵卒；使得汉王擒得项氏，窦婴，周亚夫大破吴、楚的郦生；令悼惠王献城得以保全自身的齐内史。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刘向用两节篇幅记叙善谋诸人也见出刘向对国家的拳拳忠心，望成帝任贤举能，令社稷长久无危。

《说苑》凡20卷，标目依次为：君道、臣术、建本、立节、贵德、复恩、政理、尊贤、正谏、敬慎、善说、奉使、权谋、至公、指武、谈丛、杂言、辨物、修文、反质。《说苑》的编纂目的可总结为两点，一是给皇帝提供治国之术，二是向人臣提供修身之道，所图乃有屈原“明君贤臣共兴楚国”之意。其中刘邦的“约法三章”、伯夷叔齐的义不食周粟、触龙说赵太后等史实，于今而言，亦有借鉴的价值。另从各篇的题目看，刘向的政治观念表露无余。当时的政治现状是王凤专权，导致成帝成了傀儡，刘氏王朝实由王氏把控。刘向痛心疾首，《说苑》首提“君道”，直载师旷所言，直言成帝为君之道何为。“臣术”篇提出“六正六邪”之说，表意明显，直指王凤等邪佞之徒。“建本”“立节”等等则将自己的治国理念系统的告诉成帝。可以说《说苑》一书目的明确，完全针对西汉日渐衰落的国情而发声，不平则鸣矣。

《洪范五行传论》《列女传》《新序》《说苑》的编撰均乃应运而生，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而关于政治观念的表述中，儒家义理鱼贯其中，尊儒的价值观倾向彰明昭著。

综上所述，刘向领导的编著活动体现了明显的以儒为尊的价值观倾向，但并非文化专制，独行儒学，而是取别家于政有利之说与儒学互为补充，兼及多家。又一改之前史书的体例，独创主题分类法，说教劝谏，衷心可昭日月。在尊儒的价值观影响之下，如此繁琐复杂的编著活动步入正轨，不仅为后世编辑活动的发展提供了诸多借鉴，宏观上大大影响了后来的文化走向。

注释：

徐建委：文本革命：刘向、《汉书·艺文志》与早期文本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9月版，第7页

参考文献：

[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0.

[2]吴平，钱荣贵.中国编辑思想史[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4.

[3]王重民.中国目录学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4.

[4]曹亦冰.新序、说苑选译[M].成都：巴蜀书社，1990.

[5]邓骏捷.刘向校书考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