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调研求真话

2018-12-18 07:32姚远山西
党史纵览 2018年12期
关键词:刘少奇社员农民

○姚远(山西)

特邀“泥巴腿”代表进京交谈

1953年,随着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实施和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提出,拉开了我国工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序幕。

为了了解翻身人民群众对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看法,刘少奇打算托人捎信给自己的家乡湖南省宁乡县花明楼乡(今宁乡市花明楼镇),请乡亲们选派几位老农到北京来,当面与他们促膝谈心,了解农村的真实情况。

这年夏秋之交的一天,刘少奇在大学读书的侄孙刘正山受刘少奇的委托,从北京回到家乡过暑假,带来了在京忙于国事大计的刘少奇的口信:成立了新中国,进了北京城,不像战争年月那样了,和劳动群众隔远了。这几年,下面来信也好,汇报也好,一讲起农村形势,就是“好、好、好”,过去那么穷困的日子,好像一步登天变成“天堂”了,这不切合实际。作为领导人,不能全面掌握下情,听不到群众的真正呼声,肯定是要吃苦头、走弯路、打败仗的。希望家乡的基层领导干部能够选派几位老实、有经验、敢讲真话的老农到北京去,当面谈谈心;回乡后为他找几个农民通讯员,经常向他反映农村里的情况……刘少奇希望他的农民通讯员是真正的翻身农民、种田的行家里手、敢于讲真话的老农。刘正山临行前,刘少奇对他说:“你是大学生,暑假回乡也作点社会调查,顺便帮我办好这件事。我相信你能办得好!”

刘正山回乡后,找到了农会主席王升平等人,请他们拿主意。

消息很快传遍了花明楼的家家户户,人人精神振奋,纷纷提名。

名单汇集到农会主席王升平那里,竟有十几位之多,其中也包括了王升平本人。但王升平觉得自己只有20多岁,不是老农,再说他还是乡农会主席,可以直接向上级汇报工作,应该多让普通群众参与,这样更利于少奇同志了解下情。经过反复认真的协商、比较、筛选,花明楼乡干部最后决定选派成敬常、黄端生、齐海湘、刘永武4个人,代表全乡农民进京,向刘少奇反映农村情况。

暑假结束,刘正山回到北京,向刘少奇报告了4位“泥巴腿”代表的遴选经过。乡亲们的热情和慎重让刘少奇十分感动。这时已是9月初,很快就是国庆节了,刘少奇便亲拟了一封电报,邀请4位农民代表到北京相聚面谈。

成敬常是这4位农民代表中的骨干,他家与刘少奇家还有一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成敬常的父亲是当地一位挺有名气的中医,比刘少奇大十几岁。刘少奇小的时候,父母曾想让他学中医,他虽无志于此,却和那郎中先生成了忘年交。两家相距约一华里,常来常往,关系很密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少奇成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消息传来,成敬常欣喜若狂,一直希望有机会与刘少奇见见面问个好。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刘少奇离家外出的时候,成敬常还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子,刘少奇是否还能记得自己?现在的地位又这么悬殊,一个种田人怎么可能去那警卫森严的紫禁城做客呢?现如今,他的梦想竟然瞬间变成了现实:刘少奇在家乡遴选几位农民通讯员,乡农会研究名单的时候,头一个考虑的就是他!虽然还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去北京与刘少奇见面,但互相通信是肯定能做到的。成敬常粗通文墨,写信是不成问题的。想到可以与国家主席建立经常的通信联系,他一直沉浸在激动兴奋之中。

1953年9月上旬的一天,成敬常等4位农民代表忽然接到刘少奇发来的邀请电报,欢迎他们去北京相聚面谈,这消息在乡间一下子引起了轰动。人们把这件事看作是一项殊荣。乡亲们见电报后更是奔走相告:少奇没有忘记家乡,共产党看得起种田人!亲戚朋友纷纷向成敬常表示祝贺。进京前,成敬常不准备做新衣服,也没有筹划带礼物。他觉得既然刘少奇把他们作为农民通讯员,他就尽可能多把农民群众的意见带上去。

9月15日,成敬常一行抵达北京,接待人员把他们迎进屋内,安排他们住下。刚刚洗漱完毕,就有一个工作人员来通报说:少奇同志请他们现在就去中南海。

车子载着4位身份特殊的农民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中南海一幢房子跟前。

这时,刘少奇和王光美站在门口迎接,并和他们一一握手。成敬常跟刘少奇握手的时候心里激动,老半天才生硬地喊道:“九伯,您好!”

刘少奇笑了起来,说:“你是成敬常嘛,我在家时,看你这么高……”刘少奇比划着,“那时,你叫我九叔嘛!不过在这里大家都叫我少奇或少奇同志,你们还按这里的称呼吧,那样不显生疏!”

大家不再拘谨,刘少奇把客人请进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陈设也很简单,几只书柜、文件柜,一对沙发、一把藤椅。客人多了,工作人员临时搬来两把靠椅。宾主落座后,刘少奇敬烟,王光美泡茶,一如农家待客。

叙谈是从乡间的人和事开始的。刘少奇记得许多老朋友,问他们家境如何,身体好不好。也记得一位叫黄四木匠的手艺人,他打的家什做工精细,经久耐用。还谈到柘木冲(距炭子冲1.5公里,年少时期的刘少奇曾在那里上私塾)私塾老师朱赞庭老先生的儿媳朱五阿婆,说她年轻时帮助朱老先生料理学生生活,很有同情心,学生受了处罚,她总是设法去安慰。得知朱五阿婆仍健在,刘少奇说:“她现在该有七十好几了,你们回去,代我向她问好!”

国家主席与“泥巴腿”之间的谈话无拘无束地进行着。刘少奇接着又问起家乡的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社会治安等方面的情况。

成敬常说:“土改后,贫雇农分了田,生产积极性都很高。但因家底子薄,耕牛农具不足,影响了生产的发展。我这里带来一个材料,是听取了大家的意见,跟村小学王老师商量整理的,请刘主席过目!”

刘少奇接过那份材料,仔细看了一遍,说:“成敬常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很好。我在中央工作,需要从多方面了解下情。这次请你们4位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经常保持通信关系。比如说,你们一年给我写两封信,反映一下乡里的情况,应该不难吧!”

齐海湘、黄端生不识字,不会写,成敬常便自告奋勇说:“我肚里书不多,但写封信还可以马马虎虎对付。刘主席又不是要我们写大块文章,主要是讲我们乡里农民自己的事。你们几个负责收集信息、了解情况。信,由我来写!”

刘少奇又特别嘱咐大家:“请你们一定要讲真话,千万不能说假话。说错了不要紧,我不会责怪你们,更不会打棍子。你们能不能够做到?”

4位老实巴交的农民代表异口同声地回答:“能够做到。”

刘少奇欣慰地笑了,说:“能够做到就好,这就是我请你们来北京的主要目的,大家来一趟北京不容易,可以多参观一些地方,开开眼界。过几天有空了,再请大家吃一顿便饭!”告辞时,刘少奇把大家送出门。

晚上,4个人很兴奋,大家七嘴八舌在房子里聊了一个通宵。10月1日国庆节,作为刘少奇家乡的农民代表,他们被邀请参加国庆观礼,每人发了一张印制精美的观礼出席证。许多年之后,成敬常仍然记得,9月30日晚上他们通宵未睡,坐在床上等天亮,等待那幸福时刻的到来。

第二天,他们在天安门东观礼台就坐。庆典开始了,天安门前一片欢歌笑语,一片红旗的海洋。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都心潮澎湃。这几个来自湖南宁乡山旮旯里的种田汉子,心中情不自禁升起一股激越的感情:我们是国家的主人!

之后,成敬常一行在北京参观了一些大工厂和名胜古迹,饱览了首都风光。回到乡间后,他们就开始忠实履行起农民通讯员的职责——坚持每年向刘少奇写信反映农村的真实情况。

通过与农民通讯员的书信往来及时了解乡下实情

当时担任乡农民协会主席的王升平和乡长邓子卿,也想进京向刘少奇详细汇报,但是因他们是乡干部脱不开身,还因为他们年轻,不够老农资格,没有被选上。于是,王升平急中生智给刘少奇写了一封长信,托成敬常亲手交给刘少奇。

令王升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的10月23日,就收到刘少奇的复信:

“来信我已收到,谢谢你,反映了农村许多真实情况。”“今后希望你们每年有一次至两次的来信,请你们告诉我实在的情形,是好的就是好的,是坏的就说坏,并且最好能说具体些,说明事情的发展经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不要有任何夸大或隐藏。”“关于开采清溪煤矿,我责转工业部和省酌情办理。信中提到很多问题,我不能一一解答。可见你的文化能够表达你的意见,今后希望你们不断写信,告诉我实际情况。”

王升平、邓子卿和乡亲们读着刘少奇的来信,心里说不出有多么激动。

1954年,刘少奇的两个亲属不在乡里好好劳动,自作主张跑到北京。回来后到处宣扬说刘少奇如何如何热情地款待他们,还因为报矿有功,受到了奖励,给了他们一笔钱……讲得有鼻子有眼的。

王升平听到后,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不对劲:他俩根本没发现什么新矿,有什么功可报的呢?于是,王升平便给刘少奇写去了第二封信,除讲了农村的一些情况之外,着重说到了那两人进京造成的不良影响。

未过多久,王升平就又收到了刘少奇的第二封亲笔回信: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谢谢你反映了真实情况。关于刘、齐二位来北京,我不知道,通过再三要求,我给了30元路费,并没有得什么奖,要他们到乡政府承认错误,再不要吹嘘,也不要来北京。”

1955年3月7日,刘少奇就家乡农民黄端生、成敬常来信反映人民群众加入农业合作社的情况给他们复信,希望他们“和所有乡亲们同心同德,团结一致,认真努力,把合作化的事业搞好”。并说:“组织合作社必须使加入合作社的人都不吃亏,并且能得到些好处,同时,必须都是真正愿意入社,不愿意入社的,绝不要强迫他入社。合作社是要积极办的,但必须办好。因此,不要太性急,宁可慢一点,但是要办好一点。”

同年6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批准中央农村工作部提出的要求到1956年春季,农业合作社从经过整顿保留的65万个,发展到100万个的计划。

在这次会上,刘少奇表示了同意的意见。他说:“明春发展到100万个,关一下门,办好了让中农自愿来敲门,关键是保证中农自愿。”

这个时候,刘少奇急于想听到人民群众的意见。恰在此时,他收到家乡王升平的来信。他便于18日立即复信王升平:“希望你与其他同志们来信,告诉我一些乡村中的情况:生产成绩、改造中的优点和缺点,各阶层对政府政策的反映等等,好就说好,不好就说不好。我们的工作,在任何时候也不会完善到一点缺点也没有,问题是我们要虚心倾听群众的意见,用不断地改正我们缺点的方法改进我们的工作。”

回乡调研期间当面跟农民通讯员深入体察民情

1958年夏秋,生产发展上的高指标,带来高估产。各地兴起一阵虚报产量,竞放卫星的浪潮。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宣传号召下,一些基层干部和群众的头脑开始发胀。对此,时任公社社长兼书记的王升平怎么也理解不了,觉得心里没有底,不知怎么干才好。于是,他拿起笔向刘少奇写了第三封信。但是,信寄出以后,都杳无音讯。1959年,面对越刮越凶的浮夸风、共产风、强迫命令风、生产瞎指挥风和干部特殊化风,王升平又连续给刘少奇写去3封信,同样是石沉大海。接着,整风整社运动开始了,时任炭子冲大队党支部书记的王升平因犯“五风”错误受到了批评,被撤了职进行反省。他的心冷了。恰在这个时候,刘少奇来到湖南省进行蹲点调查。

刘少奇回乡和乡亲们握手问候

原来,由于严重的自然灾害和“大跃进”中缺乏经验造成的工作上的失误,1959年和1960年,我国国民经济连续两年遭受困难,特别是遭遇了未曾预料的严重的粮食危机。为了尽快扭转局面,在1960年底1961年初举行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毛泽东明确提出工作中要做到3条:情况明,决心大,方法对。情况明是第一条,是工作的基础,情况不明,一切无从谈起。他要求大家回去后“大兴调查研究之风,一切从实际出发”。紧接着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八届九中全会正式决定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全会的最后一天,毛泽东在讲话中再次强调:“希望今年这一年,成为一个调查年,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大家回去实事求是地干,不要老是搞计划、算账。要搞实际工作,调查研究,去督促,去实践。”随之,在全党范围内,各级领导干部广泛开展起对各项工作的调查研究,并把调查的重点集中在了农业问题上。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彭真等率先垂范,分头行动,到各个调查点,进行了认真的调查研究工作。时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负责到湖南农村进行为期一个半月的调查研究。

1961年4月2日至5月16日,刘少奇轻装简从,专程来到湖南省宁乡、长沙农村进行蹲点调查。5月3日,刘少奇回到他阔别40年的故乡炭子冲,继续他的调查走访。回到故乡,刘少奇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农民通讯员。

5月4日,刘少奇请来少年时的朋友、农民通讯员黄端生,叙旧聊天。

黄端生拖着患有水肿病的身体来了。刘少奇在大门口迎接他,王光美扶着他,一步一步地移至刘少奇的住室。

刘少奇以家乡人的称谓问道:“八老倌,你脚上的紫血疹好了吗?”这是3年前黄端生的信中谈及的。

国家主席对于一个普通农民的病牢记在心,多年不忘。黄端生感动得热泪泉涌:“不瞒主席,紫血疹没好,又得了水肿病。”

“如今在哪里治疗?”

“在简家巷临时医院。”

刘少奇的关切之情,启动了黄端生的话匣子,就像哗哗流水,他把患水肿病的原因,全村患水肿病的人数、姓名一股脑抖搂出来,并说:干部的“五风”是造成农民没有饭吃的主要原因。

另一位农民通讯员成敬常也得了水肿病,躺倒在家。5月5日下午,刘少奇、王光美亲自上门探望,与他促膝交谈。

1961年5月,刘少奇走访农民家庭。

刘少奇轻松地提起了一个话题:“听别人说你去年分配亏了账?”

成敬常如实回答:“是的,亏了90多元。”

刘少奇耐心地给他解释:“现在农村有一种风气很不好,群众的东西,公社大队拿走了,公社的东西县里拿走了,群众看到这种样子,你拿我的拿得?我拿你的就拿不得?你拿我的,我拿你的,闹来闹去,还不是谁都拿,上边拿社员的,社员拿集体的,也拿社员的,这种风气很不好,使人不安心生产。”

谈到这几年的生活困难情况,刘少奇心情非常沉重:“这几年,听说搞得很不好,社员吃不饱饭,病了很多人,死了一些人,田土荒了不少,工作搞得很不好,我是回来看看,回来就晚了,对社员不起。现在政策还没有搞好,政策要大家来讨论,你们答应就办,你们不答应就不办。”

“这几年拆了不少房子,冲里的茅屋还要盖起来,不盖起来,住得离田太远,没有人打招呼,田土都荒了,竹林也没有人照看。你就不要起房子了,就住那个房子好不好?”刘少奇做成敬常的工作,让他住进自己的旧居。

成敬常觉得要是住着刘少奇的旧居,会有很多不方便,“那里往来参观的人太多了,卫生不好,招待不好,怕难得搞。”

刘少奇当即说:“纪念馆不办了,20年、30年以后再办。”

“如今我们还是办得不好。”成敬常觉得对不住刘少奇。

1961年5月4日,刘少奇夫妇和成敬常(左)在旧居交谈。

“你以为我喜欢办纪念馆吗?我不喜欢,二三十年以后再办也不晚,把这些房子分给社员住。房子里的东西也分给社员,作为县社的退赔。来人参观,还要让他们参观,但不要特别招待,要就给两碗开水喝,不给人家喝开水不行,我们到长沙去,路上还喝开水嘛!要收钱,搬两条凳子请来的人坐一坐。”

成敬常很有顾虑地说:“那样招待太不周到。”

“不要周到,有开水喝,有凳子坐,他们自己有烟,不要别的招待。来往人多,一律不特别招待,喝水要给钱,不愿喝就拉倒。”

成敬常呵呵地笑了。刘少奇也为自己的一番话逗乐了。

5月6日上午,刘少奇找来他的农民通讯员之一、原炭子冲大队支部书记王升平,亲切地问这问那。

一阵嘘寒问暖后,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工作上,刘少奇问:“你为啥犯了错误?”

“没听党的话,没听毛主席的话。”

刘少奇听了说:“我看还要加一条,没听群众的话。你把安湖塘的好田改成鱼塘,搞那么大,费了那么多的工,也不养鱼,群众当然有意见。当干部的,什么事都要和群众商量,不能唱独角戏。百斤担子,十个人挑就很轻,一个人挑就很累嘛!我在东湖塘公社看了个‘万头猪场’,进去一看,连百头都不足,虚报浮夸害死人哩。”略作停顿,他带着几分疑惑和埋怨的口吻说,“农村日子过得这么糟,你怎么也不来信呢?”

“写了呀,每年都是一两封,先后给刘主席写了7封信。”

“可我只收到你4封啊,近一二年没见到你的信。”

当得知王升平每年都给自己寄去一两封信而自己总共只收到4封信时,刘少奇沉思片刻,接着说:“说说看,那几封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王升平把后几封信的内容告诉了刘少奇。刘少奇认真地听完之后,问道:“你说说看,食堂到底好不好?”

王升平看着刘少奇严肃的神情,想起那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要隐藏,不要夸大”的教导,便一股脑儿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报告刘主席,这大锅饭要是再吃下去,就要人死路绝,国破家亡。拿柘木冲食堂说,开伙时120人,眼下呢?不到80,饿死了十多个,外流了十多个,活着的也大都是水肿。过去家家户户养猪、养鸡,入了食堂,没得吃,养不成。如今20户人家,只剩下集体的一头母猪。叫鸣的鸡公子都没有。要知道,猪、鸡那就是农民的油瓶瓶、盐罐罐啊!”

刘少奇仔细听着,思索着,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听完后,他沉思片刻,说:“食堂情况,以前我们也不清楚,讲有许多优越性,可以节省劳动力,解放妇女等。下来一看,不是那么回事。专人煮饭,专人炒菜,专人砍柴,专人担水,好多劳力去做饭了……看来农村办食堂没有什么优越性。你认为食堂不好,群众大都不愿办下去,你敢不敢回去宣布食堂停办呢?”

王升平心有余悸地说:“那我不敢,我是个犯了错误的干部,已经削职为民了。”

刘少奇说:“但你还是共产党员嘛,你回去商量一下,说这是省委工作组说的。”又说,“刮‘五风’的错误,不能只怪你王升平,各级都有责任,中央和我也有责任。我回来是向乡亲们承认错误的。这个教训太深刻了。以后刻一块碑立在这里,或是写个大单子,用镜框镶起来,子子孙孙传下去,要大家记住,再不要犯这样的错误了!”

从早上到中午,刘少奇与王升平谈了3个多小时。时值午饭时分,刘少奇夫妇热心地挽留王升平同他们一起吃了顿便饭,而且边吃边谈。刘少奇明白王升平对自己的“错误”还想不通,不愿再当那“吃力不讨好”的干部,就语重心长地说:“干部是社员的勤务员,不是社员的老子,应该好好为社员办事,社员会感激你的。”

刘少奇在炭子冲大队了解猪场情况

饭后,当王升平告辞时,刘少奇紧紧握着王升平的手,嘱咐道:“今后还希望你每年给我写一两封信,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把农村情况如实告诉我。如果信寄不到,你可以直接到北京来,为了群众的事到北京来,路费归我负担。”

刘少奇在湖南农村总共调查了44天,其中33天吃住在农村生产队,召开了20多场座谈会,走访了11个生产队,对6个生产队做了详细解剖,找各级干部、农民个别谈话,写了数万字的调查笔记,获得了大量反映农村真实情况的第一手材料,为当时党解决农村政策调整中与农民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的问题提供了确凿的依据,同时也把党的政策送到了群众心坎上,把与民同甘苦、共患难的作风展示在了群众的面前。

1961年5月21日至6月12日中央工作会议召开,会议的一项重要成果,就是在中央和各地负责人调查研究的基础上,讨论和修改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形成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即农业六十条)。其重大突破是,根据刘少奇等调查研究的结果和广大农村干部、社员的愿望,取消了分配问题上实行的部分供给制,强调严格评工计分;并针对大家关注的食堂问题提出:在生产队办不办食堂,完全由社员讨论决定,实行自愿参加、自由结合、自己管理、自负开销和自由退出的原则;还对保障生产大队和生产队的自主权提出了一些明确的原则。新条例颁布后农村情况逐渐有所好转,农民生活逐步安定,生产普遍有了发展,粮食产量逐步回升。(题图为1961年上半年,刘少奇在湖南农村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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