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凰

2018-12-15 19:09宋博
神州·上旬刊 2018年12期
关键词:李夫人姨娘丫头

宋博

雨,飘渺。朦胧,在那江南小巷。

层层叠叠的屋檐,勾心斗角,颇有些褪色的黑曜瓦,无言。阴冷潮湿的碎砖路,生长青苔。院墙里,流露着古韵的木,雨中沉寂着的红绸带,漆黄的篆字,明了,这人家的故去,该是怎样的尊荣。

推开尘封千年的朱漆门,扣动沉闷的门环。朽木振动,悠远绵长。怅然,古色古香的梳妆台,琉璃金盏,漾着姑娘眉宇间的愁容;檀香樟木的芙蓉床,毓秀金钗——镶嵌着她发边,那只凤凰……

一.落红飞过秋千去

秋,落叶谢了,满地堆积,愁云。

江南,京都。水,自横横叠叠的小石桥下流过,轻缓的,流苏一样。马蹄声声乱,踏过青石板,越过西塘,十里桃林,没入花海里,再寻不见影。

院落重重,楼台亭阁,水榭桃林,深深。女子轻轻推开雕花棂窗,手里捻把纹扇,绕过漆木屏风,一袭鹅黄杨柳的薄裙,袅袅婷婷。她倚在窗口,漫漫眺着。忽而有小丫头来报:“姑娘,夫人请呢。听下边儿的传话来,说是三少爷回府来了。”

古子钗坐至梳妆台前,细细装扮了,才叫丫头扶着起身,往正堂去。

才过了柳善门,就见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白冠束发,腰佩九

龙吟宫绦,年岁尚小。他快步迎上前去,道:“五姐姐,往哪里去呢?”她心里欢喜,笑道:“还有哪里去呢,自是去正堂接三哥哥的风。”两人同伴,古子钗便把随身的丫头打发回去,跟了古子朗同去。

许是瞥见古子朗襟上沾染的墨迹,古子钗笑问道:“你上来就示好,倒是差点糊弄过去。怎么,今儿不是该去家塾里头读学的么,这么快回来?”古子朗虽已长得人高马大,到底还是个小孩心性,脸红起来,笑求道:“好姐姐,只这一次罢。到底今天三哥哥回来,我想他想得紧,就饶了我这次罢。”古子钗笑道:“你为了见三哥哥这般尽心,我若不饶你,三哥哥怕是该恼我了。”二人说笑着,迎面撞上个妇人,披了件琵琶襟散花袄子,着了件翠绿夹裙,发上满是些极俗气的珠花,叉着腰靠在西厢外头门廊上,恰挡住二人去路。子钗素知这位姨娘泼皮,只好忍道:“姨娘让让罢,母亲那边怕是该等急了。”说罢,那冬姨娘冷笑道:“五姑娘真真懂规矩。只消她姓李的享福做母亲,我家老六,倒是个没母亲的人了!”子钗听她这样说,又气又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子朗年纪小,口无遮拦的,道:“姨娘到底不是当家的,这样子嚼舌头,教人瞧不上。倘或咱们闹起来,告到父亲那里,指不定是姓李的姓冬的!姨娘还是消停些,安分几日,为六姐姐积些阴德罢!”一面说,一面扯了子钗快步往正堂去。

内堂里头倒是极热闹的,古色镂空的屏风角新添了几盆虞美人。极是喜庆。丫头婆子们守在外厢,见他二人进来,大小姐的丫头玉墨笑着上前来,道:“五姑娘,小少爷,你们可是来迟了,快进去罢!”一边说,已有人进去传话。内厢,人虽不及外头多,却更是闹着。“三哥哥,五姐姐他们迟了这么久,可不是该罚?”说话的是八姑娘古子晴,着樱红的衫子,外裹件银鼠板青皮袄,笑着,拉二人进来。

子钗两个适才被冬姨娘闹了一场,心里不好,虽见着古子陌很是高兴,却只是闷闷的,不答话。李夫人正欲开劝几句,恰听外头玉墨报苏家太太与大爷来了,不知怎么接下。李夫人笑骂道:“这蹄子真真糊涂了!还不好生招待起来,说我就去的。”说罢,吩咐了下边儿丫头去房里取来大姑娘古子荨的八字,留下他们兄弟姊妹们叙话,便匆匆走了。

目送李夫人下楼去,古子陌才低声道:“适才母亲在,我只不敢问,却不知六妹妹哪里去了,怎不过来玩的?”众人听问起来,都只垂头不做声,倒是子朗子晴两个,脱口道:“还不是因了她那好母亲……”

子荨忙使给二人眼色,子朗只做看不见,接道:“三哥哥倒是糊涂,那位可是个清白人么?成日价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想她前儿赌钱输了,便去找六姐姐要票子,很是泼皮。六姐姐本也瞧不上她的,敬她为母亲,劝她收敛些,像点样子。她竟是当头骂起来,只说六姐姐是猪油包了心,倒任外家的作威作福!六姐姐那般人儿,气得一口血吐出来,再不省人事的了!大夫来瞧,只道是积郁成疾,如今这样,怕是不长了……”声音就沉下去,屋里愈发静悄起来,倒衬起人声。四姑娘古子柔往日与古子萱情谊最深,此时早已素白菊纹帕子捂面,哭得不成样子。

古子陌红眼道:“六妹妹一向最懂事孝顺的,怎么倒是……”胡亂抹把眼泪,又道,“母亲也不管的么?竟任由那妇子这般胡闹!”众人皆不做声,二少爷古子君叹道:“三弟当真愚了。冬家姨娘不是母亲的羞耻处么?你还要母亲去骂她不成?且说大姐姐的婚过几日便是了,大家只好各自关照起来,谁还管得六妹妹呢。”古子陌一腔哀怒无处诉说,长叹几声,扬长去了,众人各怀心事,略坐坐也就散了。

二.莫道东风当自嗟

秋夜深了,月埋在流云里头,若虚若幻,瞧不真切。月下枯藤,更是隐在黑墨中去,偶泛出点惨白的光影,叫人心里发毛。

今儿晚上,李夫人才送走了苏家一干,自为过几日的事安定下来,心里高兴,恰逢着古子陌回来,便吩咐丫头们备了两桌,各处去请来。东厢里头素来是个僻静地方,如今大家聚在一处,倒显出热闹来。子朗与子陌,子柔并着子钗子荨各自玩起来,子君与子晴无事做,便陪着李夫人。一时说笑声起了,好不热闹。

李夫人欢喜拉着子晴笑道:“可见你三哥哥是个福星,亏他回来了,你们兄弟姊妹才有的闹呢。”子晴小,却懂得李夫人心思,笑道:“母亲可是错了不是?我们自有开心处,倒不是为了三哥哥。想着过不几日,大姐姐就要出阁去,再不管束我们了。”子荨本是同姊妹顽笑着,听见了,便夺手要打。子晴忙绕到子君身后,笑道:“二哥哥还不救命,我可逃不过大姐姐的。”一面说,子荨便来捉她,子晴寻得各处藏身,只是捉不到,弄得满屋子笑起来。

至晚些时候,寒风更紧了些,遂掩上窗子,各自落座。李夫人瞧几人都是疲了,忙要丫头下去传饭。都是些家常菜式罢,并无甚么新奇,却是李夫人用心挑的,合了众人口味。

众人正用饭,李夫人的贴身丫头湘君笑着进来,道:“可要贺夫人的喜了!方老爷从南边儿打发的小厮入府,说是老爷才又升了,做得正一品大员,下月要去京里头拜圣上的安呢。这里是捎来的家信,我可是赶着送来呈与太太过目的。”李夫人接过信来,笑打她,道:“小蹄子尽会做人了。明儿个大丫头出去,只不晓得你要贫上几时。”说罢,叫子君把信细细读了,只说一切都好,尾了才道,怕是赶不上古子荨的事,很是遗憾。子荨忙笑着劝解:“父亲仕途为重,女儿小小婚事,权作锦上添花不好?况父亲又不会省了嫁妆的,母亲且乐便是了。”李夫人搂住她,疼道:“我的儿,只怕委屈了你,为娘的心里,总是不好的。”子晴子钗两个见状,也忙笑道:“母亲快休这样说,别是为了父亲升迁,倒头,却把大姐姐的事磨了罢,她可真真是委屈了!”一席话,惹得众人笑作一团,子柔正吃茶,一口喷出来,捂着肚子,喜得只说不出话来。她的丫头古筝忙上来替她收拾,一面笑道:“姑娘怎么也是疯了,欢喜成这样,怪是唬人的。”众人说闹着,却见古子萱的丫头红绡一头撞进来,才见着李氏的面儿,便磕起头来,哭道:“只求太太姑娘们快往西边儿去瞧瞧我家姑娘罢,姑娘是快不行的了,睁着眼睛,只是放不下这边儿的。”才说罢,便听得西厢哭声响起来,众人愣下,才明白过来。

子钗子荨几个先是发愣,待晃过神来,抱头哭作一团。古子陌素日很疼几个妹妹,此时只消悲痛欲绝,心下明白没有法子,含泪问红绡道:“你家姨娘怎么不见?往日里她浑便罢了,现下出了这等大事,她也不给些主意的么?”闻言,红绡恸哭道:“谁知姨娘夜半摸骨牌摸到哪里去了?只可怜我们姑娘生前从未享过什么大福的,如今去了,竟也如此冷冷清清,连个知己儿办事的人也没有……”

恰是古子柔本模模糊糊转醒了的,正听见这一句,便大恸道:“我这苦命的妹妹,素日只因她,才勉强忍了,如今她只甩袖去了,可丢下我,却要怎么办法?这府上,处处都是乌烟瘴气的样子,再带不下去的,明儿我怕是也要被逼得这般才了了呢!”众人闻言,心里更加凄苦,李夫人搂她入怀,母女两个失声痛哭起来,到底还是子钗子荨含泪劝着,才渐渐息下去。丫头们皆上来,扶了各自主子,往西厢去了。

到了那边儿,果真凄凄凉凉,又兼着哭声,简直阴森可怖。众人又是哭了一场,直至次日天明,也不见着冬姨娘的人。想来若送信往南边去,又不知几时才回得来了,李夫人不好再耽搁,只得与子陌商量下,依着从前的例,更添了些,便把古子萱的后事办了——偏偏为着几日后古子荨的事,又不敢大办,全了她古家小姐名分罢。

三.庭院深深深几许

眼瞧着是快入冬了。枯叶本是凋作灰,弥漫半空,还叫人晓得秋未过去。如今风卷过,更是连灰也不曾享得,吹着人心寒。

子柔连着几日起了大早,一个人恍恍惚惚立在门柩里头,从日出等到日落,末了,呆问一句:“怎么不见六妹妹的?她这些天不曾过来了。”李夫人听见,想着自己恩养一场,心里更是难受,却因古子荨的事分不开身,只好叫子钗子晴几个去开劝几回。姊妹们一处,到底心意相通些,子柔这痴病,也渐渐好了。

好容易待到古子荨成婚这日,姊妹几个都围在内厢里头,督促着下边儿人准备。先见得十几箱箧嫁妆抬出去,浩浩荡荡的,实在辉煌气派。子钗几个反复看来,时而觉着妆浓了,时而觉着又淡了,前前后后,折腾了许多次,说到底,只是想多磨些时间罢了。

大家正是有些戚戚然,那许久不露面的冬姨娘倒是撞出来,叉腰横眉,凑在门头,冷笑道:“我只道咱们大夫人心善呢,可见,只是我家萱丫头命贱罢!还没出三月呢,竟这般明明正正嫁起女儿来,今儿大家来得恰巧,快瞧瞧,可算甚么回子事儿呢!”她挑着丹凤眼,扑了层厚粉,嫣红的扇纹桃花裙子,发盘上缀满了钗摇。一面说,一面便走到后窗子底下,骂起来。古子荨气地皓目圆瞪,往窗子外头指道:“养你们且有甚么用?还不快把她打发了去!”玉墨同古筝并几个小丫头忙出去,连劝带赶,争执许久,才是安静了。

子荨泣道:“这家里却是再待不下去的!我如今是要嫁了,但凡踏出這个门,再也不回来的。不论着苏家待我如何,便是死,也是要在那边儿的!”子钗子柔闻说,眼红起来,都道:“大姐姐这样说,可要我们怎么办法?爹爹一贯不偏袒咱们,叫母亲听见,只怕又要伤心的了。再者,打小多少气没受过,少不得忍忍罢,只消她折腾便是。”众人泣作一团,却听外头玉墨说苏家轿子抬进来,该是去的时候了。子钗子柔愈发不舍起来,忙又扯住子荨衣袖,细细嘱咐许多。话自是一开口又要没完,二人只怕放她去得迟了,日后苏家人不喜,只得含泪送她上了轿子去,送出古家宅邸,又望了许久,直至再瞧不见踪影,方回来。

回想起姊妹一起的诸多乐事来,两人皆是戚戚的,哭了好一场,复往内堂去。才拐过西边儿,恰撞见冬姨娘点着个小丫头打骂,身旁,还立了个姑娘似的人物,拼命护着。细看,竟是红绡与子晴。两人忙上前去,问道:“不知是怎么犯着了姨娘,这样不饶人呢。”冬姨娘讽笑着,住了手,道:“你们欢天喜地嫁姑娘便是,还管得我教训丫头么?”子柔气急,指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到底子钗厉害,狠道:“莫不是今儿天晚,姨娘瞧花了眼呢,子晴可是个下作丫头么?论理来,当是父亲不在,母亲当家。你连逼死了六妹妹,这事若通叫父亲知道,论着家法,还不知姨娘是个怎样下场罢!”冬姨娘听了,心里有些虚,口上却输不得,道:“我的姑娘命自是我管着的,如今她自个儿悄么声走了,只对不住我呢,又怎是我逼死她?真真笑话!”一面说,一面甩袖走了。

子柔本因着子萱的死恨毒了冬姨娘,今儿又才送了大姑娘子荨,恰又听她甩出这等话来,心里头只是再无活法,泣道:“我也随了六妹妹去罢!”说罢,便快步往园子里去。约莫到了二更天,子钗两个将将要歇下了,忽听得外面乱糟糟的,起来问,只说东边院子里出事了。两人忙起来,来不及穿戴齐整,便往东边去。

还未进园子呢,就听得里头隐隐有人的的哭声,子钗心头一紧,几欲昏死过去。到底子晴年纪小,胆子也大些,仍是跑进去了。子钗含泪伏在门柩上,只感觉渐渐无力。少时,听得里头传出子晴大悲声:“四姐姐——!”朦朦胧胧间,她好似又听见古筝的哭声,闭上眼,又好似一个鹅黄水柳衫的标致少女浅笑着走过来,唇畔的酒窝,盈盈只要溢出水来。她携她的手,轻唤着:“钗姐姐,许久不见了。可好呢?”子钗长啸一声,直昏死过去,眼角泪,流淌不息。

四.多情自古伤离别

是入冬了,连雪飘起来,直打在人脸上,却因心寒,不知冷了。古府挑了个吉利日子,把两位姑娘的棺,一齐葬了。子朗赴宴回来,闻说消息,登时拔剑便欲寻冬姨娘去,只被众人拦下。他扑通跪倒,抱着子柔尸首,号啕不止。子钗轻柔抚着他的额,含泪道:“你是个好孩子,知晓为你冤死的姐姐报仇,倒是我们,只消哭,却当什么用?”

才刚过了三七罢,子陌便决心回南头去,众人拦不住,哭哭啼啼送到城南新界,又叮嘱许多,才放他去了。子陌只撂下一句,道:“此次回去,弟妹们只消放宽心,我定会如实禀告爹爹,早早休了那妇子。还望,诸位弟妹多加照料母亲,此恩永长,今生不忘。”说罢,驾白马,一路飞蹄,往南去了。

当晚,众人又是各自伤心,哭至半夜,此消不说。

次日,子钗还未醒,东厢丫头便哭着送来封书信,蝇头小楷写着五姐姐亲启。子钗心下不好,忙拆开读了,泪,再止不住。信里道:“五姐姐大量。小弟不肖,一意孤行。实在夜梦时,两位姐姐的芳魂不散,这古府,却是再待不下去的!小弟本无大志,此生,回或不回,全凭天意罢。只求五姐姐撑起家事,父母膝下,尽了小弟再无缘得进的孝道。小弟只好感激涕零,此生无怨了……”

这事来得突然,子钗此刻精神惶惶,又不敢叫李夫人知道,只好压在心里。

约莫过了约一刻钟,才欲寻子晴去时,又听得外头有小丫头来,哭道:“我家姨娘昨儿喝酒晚了,打后边儿回来,正是天头黑,一头撞上七姑娘。两个怕是闹起来,姨娘失手,竟将七姑娘溺死了。如今只好来求姑娘,且不知怎样呢。”子钗先是哭,后听了这句,倒是收住泪,冷冷道:“从小顽大的兄弟姊妹都是一身清净,我曾懦弱,不死则已。现如今,却还如何苟且!”说罢,又长叹道:“天时欲亡我,可还等甚么!”众人还未来得及拦她,子钗早已一头撞向那漆木屏风,血溅上衣襟,染作一支钗头凰……

五.陌上花开蝴蝶飞

岁月时光灵灵转转,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好似很漫长,又好似很短暂——雪,落到荷花上。

苏家的旧宅里,子荨刚刚产下一个男婴,已是油尽灯熄,大限将至了。玉墨知她怕吵,遣下一众服侍的丫头婆子。她是打小儿在古家落了根的,便认准了子荨这个主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况府里头还有个冬家姨娘,更是万事周全小心,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如今,瞧着自个儿捧在心尖儿上的主子落得这副模样,鼻头一酸,泪断了线似的滴下来,一颗一颗。

子荨目头空空洞洞的,若不是泪流着,宛如个死人了。

“玉墨。”或许是刚才嘶喊的太过,子荨嗓音喑哑,听得人心惊,“孩子呢?”

想她才生产了,受不得半点刺激,玉墨便笑,道:“刘妈妈抱走了,老爷老夫人等着看呢。”

“别骗我。”子荨笑得温柔,拉过她的手来,道,“玉墨,别骗我。”她眼角又留下一行清泪,缓缓道,“丫头,我是姐妹几个里,最窝囊的一个。早早逃出府来,本想落得一身清净,不想还是逃不过命。我到底是活过了,又留下子嗣,于古家,已是尽了本分。”

“主子……”

“玉墨,听我说完呐。”子荨放轻了声音,道,“我是没什么心愿的了,只看在往日情分上,求你几件事,还望切办。”

玉墨哭成个泪人儿,不住点头,一面握着子荨的手,不觉加重了力气。

“孩子,替我照顧他周全,就如曾经照顾我一样,别叫他受了委屈。每年清明,姊妹们的陵前,只好求你走一趟。还有我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小弟……玉墨,他若回来了,别忘带他往我的坟前上柱香。”一面说,眼角泪一面簌簌的流出来,子荨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怀中取出那枝钗,递给玉墨,道,“这是子钗的玩意,她一向宝贝。我本想替她收一辈子的,可如今,也只好交给你了。”

一席话,未完,那席上的女子,便合上了眼,一如她手里紧握得凤凰一样,安然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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