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联合声明，美人在骨不在皮

黄耀鹏

2018年7月26日，全球贸易形势发生了复杂的变化，或者至少出现变化的征兆。

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到访华盛顿与特朗普总统会谈后，双方发表联合声明。这说明双方谈得不错，取得了一系列共识。

WTO被拯救

联合声明中，双方貌似只是对双边贸易关系的新阶段——低关税、直至完全取消关税进行展望。实际上，这是一份关于WTO的整改建议书。

从WTO这个组织的角度看上去，改革建议书总比直接枪毙要好得多。此前主要经济体之间不断爆发新争端，谁先发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WTO得以存在的重要共识就是自由贸易（虽然打了折扣）和不打贸易战。而全球性的贸易战火将直接摧毁WTO的根基。

如今，欧美之间采取缓和步调，稳住了WTO无所适从的局面一中美此前都向WTO投诉对方，而WTO尚未公开回应，既未宣布支持某方，也未组成合议庭或者成立调查专家小组。WTO的官员明白，中美争端无关个案，也无关WTO条款争议，而是在破坏整个体系。

现在WTO官员松了一口气。美国此前宣布全球所有经济体征收25%汽车关税威胁，应该化为乌有了。而欧美汽车贸易不但超过千亿美元，而且囊括了汽车价值链的几个关键环节一主要供应商一跨国整车厂商一主要市场的联系从未像今天这样脆弱过。

特朗普在声明中承诺：“我们也想解决钢铁与铝的关税问题以及报复性关税问题。”这意味着，开弓也有回头箭。已经发动的贸易战还可以叫停，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对付中国为什么会这样？

今年整个上半年，我们都无法理解特朗普四处开火的行径。既然已经决定同中国开战，为什么还要与欧盟闹翻。现在看，在顾问班子的建议下，美国的政策终于回归到理性的轨道，也容易理解了一保持与中国的火力，安抚受伤的盟友。

因此，所有舆论都嗅到了欧盟、美国、日本协调立场的味道。联合声明中的第四条，特别是“包括……”之后提到的“包括知识产权窃取行为、强制性技术转让行为、工业补贴、国有企业造成的扭曲以及产能过剩问题”。

这些语言充满了对中国经济、贸易政策的刻板印象，也囊括了欧美经常指摘中国的特定词汇，颇有对号入座的意味。联想到欧盟与日本达成的“零关税协议”（尽管这个提法存在噱头），欧美日，换言之，整个西方世界，是否取得一致意见，构筑对华政策圈？

他们对WTO提出新的“指导意见”，很可能付诸实施。尽管乌拉圭谈判和此后的多哈进程，都受到发展中国家的阻挠而被搁置，但这一回不一样了，WTO如果同意“改革”——重点是增加“自由贸易”的前提（设置了前提还是白由贸易吗？），那么WTO就能继续生存，否则西方就要另起炉灶。其核心都是一个：迫使中国就范，接受中国没有发言权且有针对性的新规则。这不就是当年WTO的翻版吗？当年美国拖到最后才同意中国加入世贸，就是笃定该规则能够在中国身上获利，可惜后来剧情走偏。

旧规则让你玩得如此精熟，那么换个规则试试？

欧美零关税困难重重

不过，无论是特朗普事先造势的推特声称的“欧美无关税”、“谈判期间不开火”，还是此次的联合声明，都是一种愿景，连框架性文件都算不上，也没有任何约束力。双方在具体谈判中很可能发现无法达成协议。

即便已經达成的协议，美国要撕毁也是一句话的事。总统不批、国会不批、参院里某个委员会不批，某个议员提出修正案事实上否定，不一而足。

欧盟和美国的贸易关系，比欧日之间复杂得多，也更难达成理想协议。特朗普并不具备权限，同意高达1万亿关税双边贸易关系长期地、完全地免除关税。而且，容克本人对欧盟议会和欧盟理事会没有制约能力，这两个机构可能并不买账。别忘了，欧日谈判花了5年，才在世界贸易形势的催促下达成协议。而更复杂、更具重量级的欧美零关税谈判，只须两个人讨论两小时就谈成了？绝无可能。

欧美日达成原则上的统一战线，声讨中国的“重商主义”很容易，但他们都与中国有不可替代的贸易关系。无论中国，还是西方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不与对方贸易。

联合起来，先做出排斥某个关键成员的姿态，然后迫使后者在焦虑中接受高要价。这不就是TPP的加强放大版吗？中国当时对TPP的谈判也是如同骨鲠在喉。可后来怎么样，美国新政府上台，所有谈判成果一风吹。

归根结底，贸易优势建立在企业竞争力上，国家的货币、贸易政策，甚至政治干预，只是辅助，影响力只及于一时。欧美想用政治压力制约中国竞争力，很难花小代价如愿。因此，中国应关注全球贸易形势的新变化，但不应该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