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石家丽
梁峰
有这样两所九年一贯制学校,一所坐落在小清河畔,一所重建于津沽的繁华里,建校初期可谓“荒凉”,然而,都只经短短的五年时间,便从老百姓谈起来并不认可的末流学校,跻身当地教育前列。这两所学校分别是山东魏桥实验学校和天津普育学校。
有这样一位校长,特级教师,天津市“未来教育家奠基工程”学员,天津市北辰区首届名校长、特级校长,全国小学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全国初中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可谓嘉誉等身。
这位校长就是这两所学校的垦荒者——梁峰。
从齐鲁到津沽,梁峰的办学之路,并不平坦。
1986年,18岁的梁峰开始参加工作,今年是他从教32年。选择教师职业并非梁峰自己的选择。梁峰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当时考试实行先截留,成绩好的学生上中专,剩下的就上一中。“那时,我印象中最好的学校是山东省邮电学校,其次是德州卫校(主要招收女生),再其次是师范学校。邮电学校在我们县只招一个,德州卫校招四个,剩下的都上师范学校。当时,我们家有个叔叔在一中当老师,就动员我不要上师范学校,说上一中将来考大学。父母说上师范学校先解决户口吧,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上学。”
就这样,梁峰遵从父母的意愿读了师范学校。
尽管选择教师职业并非自己的初衷,但梁峰从当老师开始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当老师的感觉。当年的梁峰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几岁,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现在回老家,梁峰还常常和自己带的第一个毕业班的孩子们聚会。
梁峰上学时数理化的成绩非常好,却不太喜欢语文。结果到邹平县里八田乡中心初中当老师却当了语文老师。他坦言:刚开始当语文老师的那两年是“稀里糊涂”的——“我没有上过一年级,那时候不叫幼儿园,就是学前班。我婶子在小学里当老师,我在学前班的时候基本上就把小学一年级的知识学完了,直接上了二年级。”
跳级带来的后果就是拼音拼不准,作为语文老师的梁峰感到压力很大。
后来,梁峰在滨州教育学院参加脱产学习,上午上课,下午就在阅览室里看书,很多时候,阅览室里只有梁峰自己。阅览室里有位个头不高的老师,只要梁峰去,她都会把新书推荐给梁峰。梁峰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很喜欢《诗歌大全》这本书,1.3元。梁峰心想如果“据为己有”,老师要赔三倍的钱。于是,梁峰就买了白页的作业本,把这本书完整地抄录了下来。
“一个人回首他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时,能够触动心灵的记忆,不是他有过怎样的生活,而是,那时的生活中有过怎样的希望。”在脱产学习的过程中,梁峰渐渐萌生起了当好一名语文老师的心愿,他看了很多书,也思考了许多,再重新回到学校时,便有了底气。
在梁峰参加脱产学习的上一年,学校升中专、升高中排名分别是全县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县里的领导更换了校长。新校长到任后心想,既然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那么今年的毕业班就让几个年轻的老师来带吧。就这样,梁峰得到了带毕业班的机会。
那时,梁峰家里要种田。过秋假放假五周,收玉米、种小麦;过麦假又要放假两周,收麦子。秋假和麦假这两个假期,父母都没让梁峰回家帮忙,让他安心在学校带好毕业班。梁峰的父母都当过老师,因为生活困难没有坚持下去,但在他们内心深处,非常支持自己的孩子当老师。
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梁峰带的第一届毕业班考了全县第一。
梁峰的“招儿”就是一直陪着这些孩子们,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作息,全心全意带着他们备考。他当时的年龄和他们相差不大,仿佛也特别能理解他们。当时,学校宿舍住不下,有些学生在周边的村子租住,晚上梁峰就挨家挨户地去查房,“那时候还没有网络,要是有网络早就乱套了,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老老实实睡觉。”梁峰所带的班,门前有棵国槐,每次上晚自习前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爬上去,任凭梁峰在底下怎么喊也不下来,梁峰就爬上去把他们一个个拽下来。如今,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每次春节回老家,会拉上梁峰一块喝酒忆往事,“他们会问我,梁老师,您还记得曾经把我从树上拽下来吗?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梁峰是个举重若轻的人,“我这个人特别幸运,第一次带毕业班就带了全县第一。”32年含辛茹苦,如今回想起来他却一笑而过,只道是幸运让他获得成绩,是经历让他成长。回顾他的从教经历,你会觉得他就像那个拎着菜刀进课堂教微积分的美国教师Jaime Escalante,给予那些原本没有希望的学生以成才的可能与信心。
学习小组·飞翔(2014级4班6组)
学习小组·凤飞(2014级6班1组)
学习小组·平台(2014级7班3组)
学习小组·星(2014级5班6组)
学习小组·硬实力(2014级8班9组)
梁峰面善,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听他回忆往事,总能让人想起大漠胡杨与仙人掌,梁峰身上有着与它们相同的品质——坚毅。
普育学校恢复建校之初,走过了一段艰辛的岁月。然而,在这之前,梁峰还在山东创办过一所条件更艰苦的学校,“其实,山东的那所学校当时办得比普育学校更难。”这所学校就是山东省邹平县魏桥实验学校。
2004年8月,占地300亩、由3所初中8所小学合并、拥有4600余名学生(其中3000人寄宿)的山东魏桥实验学校落成,梁峰担任第一任校长。
魏桥实验学校所在的镇,农村人口有7.8万,还有一个15万人口的厂子。当时镇上共有三所初中——一中、二中、三中,周边还有八所小学,要把这十一所学校合并到这所新建校。合班并校提出了三年,但是资金始终不到位,学校就建建停停、停停建建,校长们也渐渐懈怠。梁峰当时是一中的校长,他跟老师们苦口婆心地说:“将来不管到哪所学校,都离不开学生。咱们要认认真真地站好最后一班岗。”
“育成良才”是许多教育人的共同梦想,也是梁峰担任校长的初心。魏桥实验学校创办之初的境况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合并后共有4600名学生,三所初中,八所小学。当时进校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梁峰回忆道:当时我们给老师们发的第一份福利,就是每人一双雨鞋。魏桥的8月底9月初还是雨季,一下雨,学校就进不去了,学校当时平均垫了七十多公分的一层土。后来,梁峰找教育局要建校资金,教育局让他自己去解决。解决建校资金无疑是困难重重的,但梁峰说:最困难的不是贷款干基建,而是已经缺少两三年管理的学生。
当时有3000多名学生住校。公寓楼的铁栏杆被住校的孩子们砸下来,打成小捆去卖废铁。除此之外,这些住校的孩子们的家大多在十几公里以外,他们大部分骑自行车来上学,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自行车没有一个是有气门芯的,都被恶意拔掉了。
4600名学生共合并了400名老师,严重超编,很多老师延续着原来的懈怠……有人建议梁峰:可以考虑先合并再分流。但在梁峰接过这样一所学校的第一年,在面对着几千个缺乏纪律约束的孩子们以及数百名得过且过的老师们的那一年,梁峰始终没有心生过这样的念头。
梁峰说:“第一年,我把制度建立起来了。当时,教代会通过各项制度,把教师上不上班、参不参会、备不备课等相关数据收集起来进行公示。”一年后,梁峰才开始大幅度的人事改革,严格按照编制,全校裁了一百多名教师。
在这次人事制度改革中,他的亲妹妹也被他“撵”走了。为此,老父亲还跟他打了一架。梁峰坚定决心,告诉父亲,在学校不干活的妹妹如果不走,这个改革更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其实,与梁峰妹妹一起被“撵”走的,还有两个村书记的孩子。梁峰说,哪怕事后去向村书记道歉取得谅解,也要把人事制度改革的第一步走好。“我当时也是破釜沉舟了。心想,改成功了魏桥实验学校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天地,如果改不成功我也没脸继续当这个校长。在这种境况下,学校首先解决了办学秩序的问题。”梁峰就是这样一位心里笃定,有了信念就一定会坚持的校长,这其中有他自己对教育事业的敬畏,也有自己身为学校管理者的责任使命。同时,这也是他进入教育职业的初心。
改革的第二步是主抓学生的规矩意识。梁峰提出了两种简单可行又有效的做法:一是大摆臂走路,二是开展大阅读。这两种做法后来也延用到了普育学校。
“大摆臂走路能让孩子们集体步调一致。开展大阅读的目的,则是丰富孩子们的内涵。初中部语文课一周六个课时,划分为三个二分之一,其中两个课时连上,让学生到大阅览室里去阅读。当时我们的阅览室有800多平米,藏书14万册,可以同时容纳六个班的孩子开展阅读。还有两个课时在这里写作。慢慢地,我感觉到了孩子们气质的变化。”梁峰自豪地说。
这些年来,梁峰当校长有一个心得:让老师们做的,自己首先要做到;让老师们做好的,自己首先要做好。当时3000多名学生住校,学校没有围墙,两栋公寓住男生,两栋公寓住女生,晚上由一个行政干部领着四个男教师值班。虽然梁峰并非天天值班,但是每天夜里一点到三点,他总要到学校去查夜。梁峰的家距离学校有三四公里,晚上就骑自行车去。后来教育局局长知道了,就告诉学校副校长说这样不行,学校在城区以外,过于荒凉,夜里危险,就让司机只要梁校查夜,就在家门口等着。直到现在,梁峰都保留着这样的习惯,每天到夜里一点多就醒了。
在广袤的、无垠的黑暗里,灯火是格外珍稀的安慰。梁峰说他每天凌晨一点多到学校转一圈,跟老师们聊聊天,三点钟就回去了。他其实是想让老师们清楚,他们的苦,校长看在眼里,校长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此时的梁峰不正是那黑暗中的灯火吗?
当时魏桥实验学校没有自来水,只能打了机井把潜水泵放里面。4000多人的学校,压力一大,泵经常会坏。改革初期,梁峰让那些不干活的年轻老师走了,留下几个还有几年退休的老同志在后勤部门。这些老同志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把潜水泵提上来,梁峰就和总务校长一起,总务校长给他顺管子,梁峰硬是一口气把潜水泵从20多米处提了上来。那几个老同志看到了都说,你看校长这么脏这么累的活都干。梁峰却说,创业初期都是苦的。后来,魏桥实验学校创建的学校文化之一就是“我们都是创业者”。梁峰还把建校以来老师们的一些非常闪光的故事集结成册,出了一本书,名为《创业者的足迹》。这些艰苦的创业岁月一直深深扎根在梁峰心里,直到他后来到了普育学校。
在魏桥实验学校办学五年取得明显成效后的2009年8月,受天津市北辰区政府邀请,梁峰出任刚刚恢复重建的普育学校校长,到天津北辰区宜兴埠继续“垦荒”之旅。
普育学校的前身是温家宝总理的爷爷温瀛士于1930年创办的一所小学,后因平津战役被烧毁。2009年重建之初,原有教师由一所村小和一所完全中学的初中部教师合并而来,没有教师拥有区级荣誉,缺失学科领军教师,新招聘的大学毕业生占教师总数的70%。大部分学生是外来务工随迁子女,还有的学生延续原来的状态与老师打架,上课逃学……
可想而知,梁峰接过的又是怎样一个“难啃的骨头”,但困难并没有让他却步。
普育之“普”,即普适和普及,均衡和全纳;“育”,即教育、培育。在梁峰看来,普育,留下的不仅仅是个校名,“我们需要传承的是普育的精神。”什么是普育精神?在梁峰的课题研究中梳理出三句话:第一,教育救国的责任意识;第二,兼容并包的务实精神;第三,救助弱困的平民情愫。“普育学校建校之初,温先生首先是让孩子有学上。我们现在做平民学校,要让孩子上好学。上好学的一方面是要尽可能地满足孩子的个性化需求,这是上好学的基础。”
在梁峰看来,每个孩子无论在智力水平,还是在基础知识上,都存有差异,教师要做的就是找到每个孩子的提升点和发展空间,不让一块“田地”荒芜。“每一位孩子都是一方圣土,一块良田。一块地,不适合种麦子,可以试试种豆子;豆子也长不好的话,可以种瓜果;如果瓜果也不济的话,撒上一些荞麦种子一定能够开花。因为一块地,总有一粒种子适合它,也终会有属于它的一片收成。不要因为你喜欢牡丹,就让每一块田都种植牡丹。”
那么,如何才能做到不让一块“田地”荒芜呢?
实行小组合作学习。普育学校的小组合作学习并非只是为了学习而合作的小组。在梁峰看来,仅仅为了合作而组成的小组,生命力是短暂的。只有拥有共同的目标、愿望才能成为真正的团队。九(3)班学生刘维告诉我们:“在小组合作过程中,成绩好的同学会主动去帮助稍弱一些的同学,一方面,同学之间互相讲题比老师讲在心理上更有优势,另一方面,对于讲题的同学,在重新讲解的过程中,也会对知识产生新的见解,会理解得更透彻。”
分组遵循“组间同质、组内异质”的原则,四个学生组成一个小组,每个学生分管不同的方面,如学习、生活、卫生、纪律等,每个学生各司其职,共同努力让小组的工作运作起来。“小组建设没有仅凭成绩,而是遵循均衡原则,文理科强弱搭配,比如物理好的,与语文、英语好的组合在一起,让学生之间可以互相讲解。事实上,小组合作学习最能体现普育思想。”德育处杨晓伟主任介绍道。
梁峰在给老师们作讲座时,经常会用到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九年级班级的一个小组,小组长半跪在地上给一个坐在桌子上的同学讲题,这一个场景被前来听课的梁峰记录了下来。这张照片打动了很多老师,哪怕是平时不想学、也学不好、刚开始根本看不到希望的学生,在普育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没有轻言放弃,这就是普育思想的内核——普惠民众,育成良才,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我们要关注孩子们身后的家庭,要给老百姓的孩子更多的改变命运的可能。有的孩子不喜欢运动,可能喜欢艺术;不喜欢艺术,可能喜欢科技;不喜欢科技,可能喜欢手工。因此,构建适合学生健康成长的完善的课程体系,保证每一个孩子的兴趣点都有培育的平台,每一个孩子的个性特长都有展示的机会,是我们努力的方向。”目前,普育学校构建起了以“习惯养成、素养培育、全员育人”等为主体的德育课程体系,让普育的孩子内修于心,外显于行,并且以“非遗”为核心,开设了武术、花毽、京东大鼓、剪纸、民族舞蹈、农民画、传统曲艺(快板、数来宝、相声)等八十多门社团课程。
在校本课程实施过程中,一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因此走上了艺术之路。七(3)班的学生李京东是一名来自河北保定的外来务工随迁子女,七(4)班的学生白新鹏是当地农民的孩子,2013年11月,这两个孩子出演的创意小品《童趣公园》,参加了央视少儿频道“看我72变”节目的录制,并获周冠军。以前内向、腼腆的白新鹏从此变得自信大方。
普育学校所有教师都参与到课程建设中,每位教师除了承担自己的学科教学外,还要有第二特长可供孩子们来选择,即“一岗双职”。每学年的第一周周五下午,学校启动校本课程选择。在操场上,老师们纷纷介绍自己开设的课程,对着孩子们的心灵和兴趣“招兵买马”。孩子们则挑选自己心仪的课程进行报名,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这些课程基于孩子们的兴趣爱好开设,既有意思又有意义,对孩子的成长有很大的帮助。”九(6)班的学生胡亚飞说:“我练过几年的京剧脸谱,京剧是中国的国粹,但不被大众所知道、所了解。我喜欢学习一些大家不太关注的东西。”
在梁峰看来,学校主张让孩子的个性张扬,个性张扬的“个性”是指个性特长,而并非与生俱来的天生个性。“我们培养的是未来社会的公民,一定要在公字上做文章,孩子们要讲公德,守纪律,有秩序,有礼貌,这些都是孩子发展的根基。对于需要孩子们掌握的基础性的、常规性的东西,我们要守住底线。”
普育学校的育人目标以“身心健康、志趣高雅”为先,其次才是成绩优良。梁峰认为,在办学上只关注学生的成绩,长久不了。只有学生的整体素质发展,才能走得长远。“大摆臂走路”就是最明显的教育成果。
九(3)班学生刘维于2009年进入普育学校读一年级,也正是梁峰到普育学校的第一年。学校开始倡导孩子们大摆臂走路。“刚开始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不理解,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走路,有一点傻,但是,时间长了以后,我发现我们的路队变得整齐了,平时磕磕碰碰的情况也变少了。渐渐地,大家就能理解了,包括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会形成类似的好习惯,这是这日积月累的过程。”刘维说。
普育学校的初中部合并自96中学的初中部。合并时,96中在北辰区五所高中当中已经退居第四,初中部比较好的老师都去了高中。那一年,实验中学和普育学校同一年建校,所有的教研组长都去了实验中学。因为普育学校的地理位置不好,老师上下班不方便,整个区域的人文环境也不好。“我到普育学校后,教育局说要不你把96中的校长一起带走吧,你是外地人,这个地方的环境差,有些事情你也不好处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不行,我要从根源上改变,要基于学校实际来加强内部管理。”梁峰说。
当时所有合并过来的老师都没有区域成果。“普育学校前几年为什么没有‘青蓝工程’?因为老同志除了年龄大、资历长以外,在业务上没有任何特长。如果让老师们进行师徒结队的话,后果是很可怕的。”梁峰补充道。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刚建校的前几年,普育学校没有像其他学校那样开展师徒结队,而是通过项目来助推教师成长。原96中学分管学生管理的副校长苗红英发现,我们过去研究教材都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一册一册往下教,其实按专题研究的学术意义更大一些,比如图形几何的专题。梁峰肯定苗校长的想法,并鼓励她不断地在项目上“做师父”。
直到2016年,一批原普育学校的老师以及合并过来的老师都成长起来了,普育学校才真正开始一对一的师徒结队。有些跟不上的老师跟梁峰说:“梁校,您慢一点。”梁峰的回答有些“决绝”:普育有普育的节奏,我们等不得,谁的孩子也不会在普育等上几年再成长。”普育学校的老师就是在梁峰的坚定、施压、信任中,激发潜力,逐渐找到自身的价值。
作为一校之长,梁峰深知,一支优秀的教师队伍就是一所好学校,没有教师的成长就没有学校的发展。他要做的就是给老师们创设良好的生态环境。“我创设的就是一个生态环境,在这个生态环境中的170多个人都同处于这个生态环境中,为什么有的发展好,有的发展慢?我们原来对于每个人的标准、要求都是一样的,就是‘全员推进’。从2017年开始,我们提出在‘全员推进’的基础上,分层培育,实施‘分层培养工程’。”
非遗课程·京剧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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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育学校每个月都由学生在全体教师中推出一位“普育大咖”。这些大咖并不是取得了多大的成绩,而是在人群中比别人多干一些,比别人走得快一些。九(6)班学生唐婉婷说:“一般我们都会推选自己比较熟悉的老师,因为这些老师的努力我们都能看到,也能感受到。比如,我们放学后,老师也该下班了,但是有的同学学得比较慢,老师就会留下来给他单独辅导,这是老师的额外工作。但是老师愿意这么做,这让我很感动。”“记得有一次校长评课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什么是敬业、乐业?我们的老师们对孩子的真诚,就是敬业与乐业。当时,我把这句话记在笔记本上了。说起真正的敬业与乐业,我们不需要向别人学习,我们身边就有真实的案例。老师一看到孩子们那种天真灿烂的笑容,心瞬间就融化了,同时也能从孩子们的成长中感受到成就感。这也是老师们乐业的不竭动力。”副校长罗辉补充道。
“教育层次的落差、教育品质的高低,已经不在理论与思考层面,不在方向性的宏大叙事中,而是已经转向在策略的选择、落地的方法与微观的细节里。” 在梁峰看来,校本研修则是提高教师专业素养的最经济、最灵活的培训方式。普育学校经过九年多的探索,总结出了“三级教研”的模式,即校级教研、学科组教研和备课组教研。其中,“普育大讲堂”与“普育大讲坛”是其特色。
“普育大讲堂”是研究课堂的“实验室”。听课积累了一段时间后,梁峰越来越感受到课堂教学变革的必要。为了让老师们更容易接受,他主张学校提供阵地,先找一至两位教师的课作为可供分析的案例,这就是“普育大讲堂”的雏形。之所以取名“大讲堂”,是因为在这一平台上,既有专家的权威指导,又有一线教师的声音;既有管理者的表述,又有不同思想、理念的碰撞,大家畅所欲言,表达不同的意见和看法。
在“普育大讲堂”开讲之初,梁峰给老师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首先感谢开讲的老师提供分析资源,告诉老师们讲堂所有的分析只是分析案例,并不分析教师个人。“普育大讲堂”开讲三年后,梁峰欣喜地发现,老师们对课堂的常规和模式等方面都认同了,课堂效率也有了明显提升。
在完成这个目标之后,梁峰又有了新的目标——我们的课堂不但要有效率出成绩,还要有品位有品质。在梁峰看来,课堂是师生共同成长的地方。梁峰开始邀请天津市的特级教师、天津“未来教育家”培养学员、天津市双语课堂一等奖教师等来校上课,一是让老师们知道什么样的课堂是好课堂,二是不断地给老师们搭建新的台阶。
“普育大讲坛”则是课题研究的“主平台”,由中小学两个学部分头组织,分德育和教学两大主题,备课组长和学科组长必须申报一个教学主题,班主任必须申报一个德育主题,其他任课教师根据小课题研究的方向确定主题。讲题由自选主题逐渐过渡到由学校根据学校教育教学实际进行命题。学期初,由教师自报具体讲题之后,学校统一安排。
近些年来,普育学校教师们的科研意识越来越强,这得益于每两周一次的“普育大讲坛”的开设。让每一名普育教师都从课堂实践者走向研究者,研究的着眼点更贴近教学实际,贴近普育理念,既突破了教师发展的瓶颈,又提升了教师研究的实效。
梁峰坚信,校长一定要深耕课堂。在他看来,学校管理的重点是教学,学校的生命线也是教学,校长进课堂才可以找到学校管理问题的根源。“我每天的时间安排是有规律的,早晨七点半到校,手机处于关闭状态,直到中午12点才开机。”只要在学校,梁峰上午7∶30到中午12∶00的时间雷打不动地只用来听课。梁峰一学年听课约350至400多节。这么多年来,梁峰最珍视的就是那一摞越来越厚的听课笔记。
梁峰的听课笔记本除了记录课堂,还有关于学校管理的一些“灵感”。一本听课本,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记录听课内容,后半部分记录学校的事务和关于课堂的一些思考。“2017年,我提出了六个‘优化整合+’,思考‘品质课堂’的几个要素,这些都是在听课过程中进行的。”梁峰说。
梁峰扎根课堂,一方面是关注课堂教学的改革,另一方面是把脉教师的专业成长。有一次,梁峰去听一年级的课,上课的张甜甜老师是位刚来不久的老师,原来在培训机构给高中生进行一对一的辅导。课后梁峰对张老师说:“你今年第一次带一年级,课堂上能够这么沉着,我很佩服你。课堂上的语言表达干净利落,能从讲台上走到孩子们中间,从容地就把坐得不够端正的孩子自然地一扶,让孩子感觉到你的关注,其他的孩子也没有因此而分散注意力,这对于新手教师来说是很不简单的。”
张老师说没想到校长能发现自己这么多的优点,有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随后,梁峰针对这节课给张老师提出了一个目标。张老师的这节课主要是让孩子们学数字8和9,她引导孩子拿着不同形状的纸片在黑板上摆出这两个数字。一个小男孩上去摆数字8,第一次摆成了一个宝塔型,他一数是9个。这个小男孩就在脑子里想,然后不断地调整,最后变成了中间一个圆,周边七个圆。梁峰说,这节课是从一盆盆的花切入的,而这个小男孩拼的这个图形就像一朵花一样。这个小男孩经过思考拼出来的图形,老师可以进一步引导孩子们去观察、体验数学其实是很美的,并非只是枯燥的数字。可以让孩子们把自己拼的图形都进行展示,可以从数学知识和技能扩展到数学素养和文化的提升。
梁峰引导张老师要有学科整合的意识,虽然上的是数学课,但是老师可以发现孩子在美术方面的特长。梁峰进一步引导,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了是作业,但是如果把这些作业粘贴在橱窗里进行展示,作业就变成了作品,这对学生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他深知听课的“利害”,老师们也习惯了校长随时听课,渐渐地,认真备课、精心准备已经成为一种自觉的意识。这两年,行政干部主抓集体备课,每周有固定的时间,集中备下周的课。每位教师备一节课,集中备课的时候要进行基础授课,给大家讲解教学设计,其他教师进行点评,然后修改调整出第二次方案。
“抓课堂”对于许多学校而言并非简单的事情,但梁峰却自信满满地说抓课堂并不太难。普育学校的做法是让所有的行政干部承包备课组,普育的行政单位每周听课不少于五节。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大家都来关注课堂。普育学校没有太多针对老师的集中培训,培训的内容主要来源于平时的听课。梁峰始终认为,课堂上观察、发现的问题才是最有针对性的。
在梁峰身上,能感觉到对于当校长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执著与热爱,他是那种提起当校长的心得,眼里会发光的校长。这些年来,他积累了很多办学心得,也吃了很多苦头,正是那过程中的定力与持守成就了如今的他。
梁峰刚到普育学校的时候,有领导问他能不能通过普育学校改变宜兴埠的风气。梁峰的回答很坚定:给我时间我可以的。如今十年过去,当初这位领导的心愿已经悄然实现,我们看到了通过一所学校改变一个地方的风气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些年,普育学校如同一块温润的璞玉,温暖润泽着宜兴埠一方百姓的教育梦想,托举起万千家庭的教育信心。也许除了那些并肩同行者,没有太多的人了解梁峰办学过程中的不易,但那些曾被教育改变命运并影响一生的学生是他所有付出的最好见证。他为一个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提供了更多的接受教育的机会和可能,证实了一个人能走多远,不会受限于他的家庭条件。
时代呼唤教育家,呼唤以教育家的精神办学,呼唤更多的如梁峰一般的孜孜以求者。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占据优质资源的好学校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的学校如同创校初期的普育学校、魏桥实验学校,需要校长殚精竭虑、戮力而为。正如天津市教育委员会原副主任、国家督学刘长兴所说,中国大部分的学校都如同普育学校一样,生源普通,教师普通,却需要基于学校实际,一点一点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