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中的身体呈现

2018-12-07 10:06雷捷
蒲松龄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搜神记

雷捷

摘要:身体问题作为近些年的热点问题,在古典小说中并未受到过多关注,对于古代“身体”的理解应基于当时的学术思想背景。《搜神记》是魏晋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志怪小说,其中不乏对身体问题的论述。在“万物同源”“天人同构”以及“神不灭”等思想的影响下,《搜神记》中的身体以多种形式呈现出来,或是幻化、“成精”,或是异化、复活,体现出一种博杂的特点。这对我们了解干宝及时人的思想提供了可感的资料,同时也可以看到,将身体问题作为研究古代小说的一种新视角的可能性。

关键词:搜神记;干宝;身体呈现;万物同源;天人同构;神不灭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中国哲学在形而上层面讲天道自然,但其落脚点则是人当下的身心性命,对人存在命运的关切是中国哲学和美学的基本问题,而这种关切最直观的指向就是标示人存在的现实形态—身体。” [1]9 因此,身体问题是不能被忽视的问题。《搜神记》作为六朝最著名的志怪小说 [2]1 ,受到学者广泛关注。对干宝《搜神记》的研究多集中于对小说所体现的思想、意象、词语句式以及影响等方面的研究,对小说中的身体问题关注甚少。蔡莹的《魏晋志怪小说的身体观》一文,分析论述了魏晋时期志怪小说的身体观,其中有提及《搜神记》并以其为例的部分,但文章并非是对《搜神记》的专门研究,且需指出的是,《搜神记》为干宝所收录、辑撰,其中的故事及观点未必能完全确定是他的,只能说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干宝及时人的思想,因此该文的有些表述尚有欠妥之处。基于此,本文将沿袭蔡莹前辈的观点思路,对《搜神记》中的身体呈现进行具体分析探究,并试图探寻出其他影响因素,以期对《搜神记》中的身体进行全面的了解和认识。在此之前,首先需厘清古之“身”与今之“身体”的含义。

古代中国对身体的理解与如今对身体的定义是不能等同而论的。现代文论中的身体概念引自于西方,是将肉体与灵魂对立而言的,身体就仅仅特指物理性质的躯体。而中国古代概念中的身体则是灵肉合一的,身与心并非二元对立。中西方对身体的认知差异,正如李约瑟在其《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中引用法国汉学家马伯乐的话一般:“希腊罗马人很早就习惯将精神于物质对立,故其宗教观认为形而下的肉体之外,另有一形而上的灵魂附于其上。但中国人从未将精神与肉体分开,他们认为世界是一个生生不已循环变化的整体。轻者上升为虚空,粗重者凝聚为物质。” [3]174 不仅如此,古代中国对身的强调,不单是对物理性质的躯体机能的重视,更重要的是对人内在精神及道德的追求。如孔子的“修身治国平天下” [4]800 ,孟子的“人有恒言,皆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5]120 曾子“吾日三省吾身。” [6]4 可见,古之“身”与今之“身体”的含义并不等同,本文对身体的解释基于中国古代对身体的认知。

一、万物同源背景下的身体呈现

《搜神记》中虽没有直接展现干宝对身体问题的观点,但在其收录的故事及所记载的论述中,大致可以窥见时人对有关身体问题的认知。如卷十二第一篇《论五气变化》中有言:

天有五气,万物化成。木清则仁,火清则礼,金清则义,水清则智,土清则思:五气尽纯,圣德备也。土浊则弱,火浊则淫,金浊则暴,水浊则贪,土浊则顽:五气尽浊,民之下也。中土多圣人,和气所交也。绝域多怪物,异气所产也。苟禀此气,必有此形;苟有此形,必生此性。[7]273

由上述可知,于时人的认知中,万物是同源的,且皆由气组成,气的纯净与否,影响着人的德行高低。气之清则仁义礼智思兼备,气之浊则为下层民也。圣人的产生是因为气的和谐流变,怪物的产生则是由于气的异常变化。有着怎样的气,便会形成怎样的形,进而形成相对应的性。也就是说,气是万物的本质,形是万物的外在形式,性即万物的内在精神,身体是气、形、性一体的存在。作为人,则是由气组成形,再由形知其性,即精神、品格等,人的精神及品格决定着人的命运。据此,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有的相术,发展至汉代,也将气与人之骨相、命运相关联。汉王充《论衡·骨相篇》中,“禀气于天,立形于地,察在地之形,以知在天之命,莫不得其实也。”“论命者如此之于器,以察骨体之法,则命在于身形,定矣。” [8]41 可以说,汉代乃至魏晋时期的察举制及人物品鉴都深受这一理论的影响。至梁陶弘景为《相经》作序,谓“相者,盖性命之著乎骨形,古凶之表乎气貌。”可见,骨相之术在魏晋初期也或多或少的存在着,于《搜神记》中表现出来的是观察人的面容即可对人之生死作出评判。《管骆助颜超增寿》(卷三)中写道,管骆见颜超第一面时,观其容貌当即判断出颜超将不久于人世,过了几年预言果然应验。究其根本,管骆是在观察到颜超“形”所表现出来的精气不足,才做出如此的判断。气浊则形衰,气精则形盛。身体作为感性生命存在的基础,不单纯是作为灵或肉而存在,更多的是对形、神、气共同形成的和谐之美的呈现。

万物皆由气构成,即万物同源,气可以流动变化,反应到形上,则是形体之间可以相互转化,故而男女互化、人与物之间互化有了可能性和一定的合理性。对万物之间互化的可能性除了蔡莹前辈引用的部分外,在故事《管骆论怪》中也有这方面的论述:“夫万物之化,无有常形;人之变异,无有定体。或大或小,或小或大,固无优劣,万物之化,一例之道也。” [7]57 万物的变化是没有规律可言的,身体的变异是没有固定形态的,受外在环境的影响,万物形体之间的互相转化是存在的,只要血气还在,那么形性之间也是有依可托的。于是在《搜神记》中可以看到大量有关万物之间互化的怪诞离奇之事。男化女、女化男、人化动物、动物化动物之间的故事屡见不鲜。男女互化的故事,如《徐登与赵炳》《女子化为丈夫》中的女人变成男人;《男子化女》《建安人妖》中男子化为女子。人与物之间的互化,如《犬祸》中长得像人的东西化为狗;《木生人状》一棵樗树幻化为人;卷十二中《黄母化鼋》《宣母化鼋》中黄母、宣母二人在洗澡时化为鼋;《宋母化鳖》宋母化为鳖;《帝女化草》天帝的女儿死后化为草。动物之间互化的如《马化狐》中马变成狐狸;《雌鸡化雄》《雌鸡欲化雄》中的雌鸡变为雄鸡;《蟛蛴化鼠》中蟛蛴和蟹变成老鼠等等。这些故事都基于时人对于氣化论的理解,他们将这种理解以身体的变化为载体呈现出来。万物之身体,均由气构成,因此有形之物之间均可以互化,而万物互化的原因,则是由于气本身流动秩序的打破。“人生兽,兽生人,气之乱者也。男化为女,女化为男,气之贸者也。” [7]274 这种于如今看来荒诞不经的形体变化,于当时看来,是极为正常的,其存在不仅具有极大的合理性,并且一定程度上显示出时人对身体的认识与感知。

同时,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有规律可循,倘若规律被打破,便会发生非常态之事。气的流变也是如此。在《搜神记》中,倘若气的规律被打破,身体除了会有互化现象出现外,还会形成异象,也就是身体呈现的非正常状态,妖怪即这种非常态的体现。《论妖怪》一篇中说道:“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于休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矣。” [7]113 可见,妖怪的产生是由气乱所至,气乱则形神气质皆有所变,这种变化根源于金、木、水、火、土五行,通過貌、言、视、听、思五事来呈现。所以时人认为有精怪的存在也是合乎情理的。这一类故事集中在《搜神记》卷十八到卷二十。描写树精的有,《张辽除树怪》《陆敬叔烹彭侯》《秦工斗树神》《树神黄祖》等,这些故事中的树精都有树之概貌,但无树之“质”;描写狐精的有《董仲舒戏老狸》《张华擒狐魅》《吴兴老狸》《句容狸婢》《刘伯祖与狸神》《山魅阿紫》《宋大贤杀狐》《狐博士讲书》等,如此丰富的狐精形象,为后代志怪小说以狐为原型进行创作,提供了大量的故事素材。除此之外还有写鹿精、猪精、山精、狗精、鼠精等等,这些精怪不仅外在形态发生变化,其内在属性也有所改变。诸如此类对妖怪的描述,多是基于对气的理解。

气化论在先秦哲学中就已有大量论述,由老子提出气的概念,到庄子将气与宇宙万物和人之性命相关联,同时,在庄子的认知下,均由气组成的万物之间是平等的。发展到汉代,气化论的内涵便与先秦时期有了根本上的不同,万物之间有了等级之别。汉代王充提出“天地气和,即生圣人” [8]294 “人禀气而生,含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 [8]18 便为社会等级制度在哲学层面提出了理论依据,显然,《搜神记》中的气化论更贴近于汉代时期。

二、天人同构背景下的身体呈现

《搜神记》中记载了有关“天人感应”思想的论述,由此呈现了许多倾向于自然和异形的身体。卷六《论山徙》中论道:

善言天者,必质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故天有四时,日月相推,寒暑迭代,其转运也。和而为雨,怒而为风,散而为露,乱而为雾,凝而为霜雪,立而为蚳,此天之常数也。人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寐,呼吸吐纳,精气往来,流而为荣卫,彰而为气色,发而为声音,此亦人之常数也。若四时失运,寒暑乖违,则五纬盈缩,星辰错行,日月薄蚀,彗孛流飞,此天地之危诊也。寒暑不时,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踊,此天地之瘤赘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痈疽也。冲风,暴雨,此天地之奔气也。雨泽不降,川渡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 [7]114

这段话的意思是,天和人是同构的,天有四季,且寒暑更替,有一定的变化规律;人有四肢五脏,呼吸交替,也有其内在规律。假若规律打破,那么万物运行将失去秩序。同时,还将四时失运与人身体之危诊、蒸否、瘤赘、痈疽等相类比,身体在此时已不单纯是个体的身体,而是在人副天数的认识下世界的身体。“所谓人副天数,就是把人身的种种与天相比附,凡人身所有的,天也有,天所有的,人也有。” [9]323 该理论由董仲舒提出,并依此还提出了天人合一、天人感应说。董仲舒将人的感性的身体与天相类同,说:“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 [10]318 “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故小节三百六十六,副日数也;大节十二分,副月数也;内有五脏,副五行数也;外有四肢,副四时数也。” [10]356-357 于是,万物身体的异形往往预示着天之福祸,天若有异象也会通过身体的异形来体现。如《严根婢女生他物》中的婢女生下一龙、一女、一鹅,人之身体生出非人之物,实属怪异,这种怪异便是天下大乱之前兆,身体的异态与国家之安危关联在一起;《两足虎》中一只有着四只角的怪兽,角被比附为灾害之象;《辽东马》马生角且位置偏移,这是王室将受到灾害的征兆;《永生人两头》中猪生下人来,有两个头却没有活,这是上天在预示若存有专谋权益的计划时,便会发生祸事;《无颜帢》中将妇女束发的松弛比喻天下礼义的丧失;《太兴初女子》将妇女身体器官的异位与天下、国家之命运相联系,妇女器官之异位是因为其放纵欲望,从而导致灾祸。可见,无论是人或动物的身体,其不同于常理的身体结构或是人对其行为的不节制,都会导致恶兆的来临。“人与天的关系,不单是物理性的形体相副的问题,而且是情感、意志上的相通和互动问题。” [1]149 “天”起着劝诫规范世人行为的作用。当然,有惩戒就会有奖赏,符合社会制度规范的行为,便会得到上天的回应。如《汤祷桑林》中商汤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祭品进行求雨祷告,这种无私的精神感动了上天,于是大雨立刻降了下来,滋润天下。

同时,基于天人合一的思想,身体在人们的认识中常常是外向的、更倾向于自然之态的,是不拘泥于特定形态的,哪怕是接近自然之态的怪异身体,时人也能接受,异态之体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稀奇。因而,动物、人、神的异形在书中屡见不鲜。如《偓佺采药》中的偓佺,“好食松实。形体生毛,长七寸。两目更方。能飞行逐走马。”《万详婢生怪子》中子,“鸟头,两足马蹄,一手无毛,尾黄色,大如碗。”《舜得玉历》中的舜,龙颜大口。《三王墓》中“王梦一儿,眉间广尺。”《东方朔消患》中之物,“身长数丈,其状象牛,青眼而曜睛,四足入土,动而不徙。”《土中贲羊》中“罔象如三岁儿,赤目、黑色、大耳、长臂、赤爪”;《霹雳落地》中“唇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寸余,状似六畜,头似猕猴”;《蒙双氏》“男女同体而生,二头,四手足,是为蒙双氏。”可以看出,这些故事中不论是人或神的身体状貌,都十分接近天然的原始状态,而且这种状态并不如现在看来那样怪异、可怖,相反正是由于其形态接近自然,才使得身体呈现出一种由内向外地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的存在。

通过对《搜神记》中上述身体的分析,可以发现,干宝及魏晋时人秉承了这种基于天人合一,天人同构思想上的形而上的、与国家命运相联系的身体观,并将此作为奖惩人的行为的原则及标准,以达到规范个人日常行为的目的。

三、“神不灭”思想背景下的身体呈现

《搜神记》中的身体呈现,除上述两个部分之外,还有一类较为突出,这种身体的呈现同样于今天看来匪夷所思,即对人死而复生以及因果报应思想下的“身体”的记载,下面分别具体论述。

有关死而复生的故事有卷一中《常生复生》中常生多次死而复生;《吴猛止风》中吴猛认为死了三天的武宁县令干庆,仍有复活的可能,因其“数未尽,当诉之于天”。卷十五中这类故事较多,如《王道平妻》中的父喻死而复生,因其“妾身未损,可以再生,还为夫妇。”这里的“身未损”应指其精神未死,精神存,故身可活,《河间女》与这一故事内容类同;《贾偶》贾文合和另一郡县令的女儿死而复生;《李娥》中的李娥在死了十四天之后复活;《史姁》中的史姁因得病而死,但死后第七天便又复活;《戴洋》中的戴洋病死五日后复活,等等。通过对这一系列死而复生故事的了解可知,这些得以死而复生的人,大多是有未完成或是心中之事、之情未能实现,即所谓“精神”“欲望”存在,故而虽其肉体灭亡,但身体仍可以复活。这便与佛教的“神不灭”思想内容相契合。

魏晋时期,有关形神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宗炳和慧远等人持“神不灭”态度,即认为人是由肉体和精神和合而成,但肉体与精神并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肉体的灭亡并不会影响精神的存在,相反,往往因为精神的残留肉体有着得以复活的可能。正如宗炳在《明佛论》中所言:“神非形作,合而不灭,人亦然矣。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矣。若资形以造,随形以灭,则以形为本,何妙以言乎?夫精神四达,并流无极,上际于天,下盘于地,圣之穷机,贤之研微。逮于宰赐庄嵇吴札子房之伦,精用所之,皆不疾不行,坐彻宇宙。而形之臭腐,甘嗜所资,皆与下愚同矣。宁当复禀之以生,随之以灭耶。” [11]10 宗炳认为,神与形构成个体的生命,但神并非依附于形而存在,更非形所作。形终究会腐朽灭亡,而神则会永远存在,即所谓“神不灭”。慧远更是持有一种以神为本的形神观,在其《明报应论》(《弘明集》卷5)中言“夫神形虽殊,相与而化,内外诚异,浑为一体。”“化以情感,神以化传,情为化之母,神为情之根,情有会物之道,神有冥移之功。” [12]86 慧远认为,神形构成身,但神为根本,没有形,神依然存在。并由此提出了“因果报应”论。他还将形与神的关系类比作薪与火,认为“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火之传异薪,犹神之传异形。” [12]86 火传于薪,不同的薪有着不同的火,一只“薪”之火灭,并不代表所有“薪”之火皆灭,火并不会因为薪的消失而消失,这便如神与形的关系一般,同时提出了“情数相感,其化无端。因缘密构,潜相传写”。[12]86 的观点。也就是说人的灵魂不灭,那么人的取向、选择便会影响其“或成圣成佛、或轮回于六道之中,神若与法性相结合,就成圣成佛,若是以他物相结合,就会流转轮回不止。而在这其中的关键因素,就是现实人生的修行状态。” [13] 所谓由因得果、因果报应。其实,在中国本土也有因果观,但与佛教的因果观还是有所区别的。龚自珍对这一问题有着十分到位的认识,在其《壬癸之际胎观第六》一文中说道:“有域外之言,有城中之言,城外之言有例,城中之言有例。有以天为极,以命为的;有不以天为极,不以命为的。域外之言,善不善报于而身,历万生死而身弥存;城中之言,死可以休矣,善不善报于而胤孙。” [14]17 这段话明确地指出佛教因果报应观与中国传统报应观的最大区别,即受报应的主体的不同,佛教是自己受报,而中国则是子孙受报。此外,袁宏《后汉纪》卷十:“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行善修道以炼精神而不已,以至无为而得为佛也。” [15]123 显然,这种因果报应的观念,是基于肉体消亡而精神仍存的理论,说明了人的行为会影响其三世的生活。

《搜身记》中的因果报应多表现为现报,而对于生报和后报并未涉及。《搜神记》卷二十中便记载了大量现世善恶报应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不同的人因为对动物的态度不同,所得到的结果也就相应不同。善有善报的故事如《苏易助虎产》中苏易帮助一个母老虎产子,之后老虎将其送至家中,并且时常给苏易家送肉吃;《玄鹤衔珠》哙参收养了一只受伤的玄鹤,等到玄鹤痊愈便把它放了,之后玄鹤衔着明珠来报答他;等等。有因就有果,有善就有恶。恶有恶报的故事如《猿母哀子》中的人因虐待猿母猿子,全家人得了瘟疫死了;《华亭大蛇》中陈甲因射死一条蛇,肚疼而死;《虞荡猎麈》中虞荡因射猎了一只麈而死亡。由动物的报恩或是复仇,来宣扬善恶有报的因果觀。再如卷一《夏侯弘见鬼》中,镇西将军谢尚没有儿子,是因为其年轻时候与家中婢女私通,并且与其立下誓言说不再结婚,结果违背了誓约,婢女死后在阴间控告他,所以他便没有了儿子。自己种的因,便由自己承担果,这是佛教因果观与本土因果观的不同所在。而这种思想是基于佛教神不灭思想的,因此,《搜神记》中的身体呈现除了受到“气化论”和“天人合一”“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外,佛教中“精神不灭”的思想因素对其也产生了相当深远的作用。

综上可知,由干宝辑撰的《搜神记》中的身体呈现产生于多种学术思想背景之下。中国古代的身体以精神与肉体相分离的概念存在着,在“万物同源”“天人同构”以及“精神不灭”的思想影响下,身体以多种不同的形式呈现出来,或是幻化、“成精”,或是异化、复活。这不仅使我们对《搜神记》中各异身体有了相对合理的认识和解释,注意到了辑撰者干宝及时人的思想有着极强的包容性和复杂性,同时也可以看到将身体问题作为研究古代小说的一种新视角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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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刘雅稚.试析慧远的因果报应说[J].文学教育,2016,(5).

[14]〔清〕龚自珍.龚自珍全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15]〔晋〕袁宏.袁宏《后汉纪》集校[M].李兴和,点校.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

The presentation of the body in Sou Shen ji

LEI Jie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Baoji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Baoji 721013,China)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the body problem as a hot issue has not received much attention in classical novels,and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ancient“body” should be based on the academic background of the time. There is no lack of discussion of physical problem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thought of“the homology of all things”and“the isomorphism of Heaven and Man”and“God never extinguishes”,the body in the Book of God search is presented in many forms. This provides us with a sense of information for us to understand Gan Bao's thoughts in time. At the same time,we can also see that we are going to The possibility of body question as a new angle of view in the study of ancient novels.

Key words: Sou Shen Ji;Gan Bao;body presentation;the homology of all things;the isomorphism of Heaven and Man;God never extinguishes

(責任编辑:李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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