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是文化自信的指标

辛广伟

王蒙是具有足够文化定力的人，可谓文化自信的指标与样板。

王蒙的文化自信体现在他的性格里、行动上、作品中，这或可用三句话做个简要概括。第一，王蒙的性格深沉浑厚雍容、果敢坚毅执着、睿智练达冷静、乐观自嘲幽默、博杂自觉中庸，不崇洋媚外妄自菲薄、不盲目排外夜郎自大，恣意汪洋、兼收并蓄、勃勃生机、灼灼其华。第二，王蒙在行动上是文化的创造者、实践者、建构者、学习者、研究者、质疑者、殉道者、传播者、交流者与示范者。第三，王蒙的文化自信更充分体现在其作品中，他的诸多名著已经证明。

议论王蒙的文化自信与他的经历，或可借用其几部作品的名称做个演绎：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虽为蝴蝶、却长着夜的眼，虽为稀粥、却又坚硬，虽明年我将衰老、却活动变人形，这边风景、青春万岁！

熟悉王蒙作品的人都知道，上面最后一句出自他的八部作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蝴蝶》《夜的眼》《坚硬的稀粥》《活动变人形》《明年我将哀老》《这边风景》《青春万岁》。

王蒙的性格是多重的、复杂的，又是一贯的、前后呼应的。深沉、浑厚、雍容、睿智、博杂是他成为文化大家的重要基础，果敢、练达、冷静是他成为政治家、成为文化部长与十年中委的重要资本。他于文化部长这个被他主动辞掉的位置绝非符号与象征作用，而是非常称职、出色与独特的。他有极强的忧患意识，但又始终乐观、自嘲与幽默，这一性格是中国作家中极为鲜见的。

我要特別说下他的文化自觉。无论是作家、部长、文史馆馆员何种身份，他都始终以维护文化的创造与发展规律、繁荣中华文化为己任。2010年6月，他主动就文化建设与发展提出自己的思考与建议，受到中央领导高度重视。翌年，中央出台了我们后来都知道的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决定。围绕文化自信等他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主流报刊发表文章，在各地演讲座谈，进行系统深入生动地阐释论说，引起了广泛关注与好评。而所有这些都源于他的自觉、他的担当、他心底的呼唤，且始终如是、一以贯之。他努力秉持中庸之道，不偏左不倾右。他是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出色示范者。恣意汪洋、兼收并蓄，既是他的文风，也是他的性格。而勃勃生机、灼灼其华正是其创作、成果与当下状态的写照。

王蒙不仅是一个作家与思想者，也始终是一个文化行动者、文化自信的践行者。这两点不必多说，我要特别提到的是，他还是一位出色的终身学习者，他那丰厚的文化涵养正源于此。虽未进高等学府，却始终不断孜孜于学习。从研习现代文学到精通维吾尔语，再到知命之年开始学习并掌握英文，专研了解诸多学科。他热爱国故，拥有较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他青年景仰苏俄素怀革命情结，涉猎了大量的马列与无产阶级书籍，拥有极深的革命文化基础。他时刻倾听社会脉动，与新时代共呼吸，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重要参与者与杰出贡献者。

他又是一个文化质疑者与坚守者。他迷醉中华风度、致力于传统复兴，但反对把传统文化与五四文化对立，并提出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激活了传统文化的新论。他关注、包容流行文化、通俗文化，但对其中的弊端与不雅也有自己的保留与质疑，包括反对“剩女”“小鲜肉”等词汇的提出与流行。他是中华文化的出色传播者示范者，他访问过60个国家，足迹遍及五大洲，在他出席过的众多国际会议、双边会谈、研讨会、交流会、笔会、餐会上，接受过的各类媒体、专家学者的访问质询中，都精彩地为中国发声，都优雅地展现着中国智慧、中国气度。不久之后，他又将东渡扶桑与池田大作对话，还要去巴西、阿根廷与拉美作家对谈……

选择用前述八部作品的名称对他进行概括，是因为这些作品或因内容、或因曾受的对待、或因字面意思与王蒙的经历、认知、气度等相似或相吻。既可大致勾勒出王蒙八十余年的轨迹，又可体现他对中国现、当代历史的所感所思，还可彰显他的精神风貌与气度。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中的年轻人有王蒙甫入革命队伍时的影子。“蝴蝶”是用主人公那庄生梦蝶似的迷觉与经历，象征王蒙那跌宕起伏、色彩斑斓的人生。 “夜的眼”象征着王蒙思考与观察的别致与深刻。“坚硬的稀粥”自然让人想到“稀粥风波”，隐喻这位部长作家曾经的独特境遇。“活动变人形”以他对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悲泣命运史的镜像来展示他心中戚戚的中国文人情结，以及对“变”的肯定。“明年我将哀老”是借作者对挚爱相依一生、无法舍离的伴侣那彻骨的思念，呈现王蒙那不曾多见的私人情愫，那“此情可待成追忆”的伤感与凄美。“这边风景”是借这部书稿失而复得的离奇故事，比喻作者不凡的生活与爱情经历。“青春万岁”则是当下王蒙虽至耄耋，却依然精力旺盛、大作连连，依然与时俱进、品评千秋，依然中流击水、日行八千（步）的写真与礼赞。这八部作品名称演绎的既是他的人生经历与际遇，又是他的文化气度与风范。

王蒙的经历也是共和国历史的缩影。王蒙的气度正是当下中国需要的气度，王蒙的风范正是今天我们民族文化自信的指标。今日中国，旧邦维新、生机勃发；今日中国，这边风景、青春万岁。

（作者系人民出版社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