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陶德言 李 颖
内容提要 讲故事是国际传播的最佳方式。近年来,海外媒体以独特的视角,观察中国社会变化,记录中国发展进程,对世界了解中国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它们为了让中国故事变得“有趣一点”,无论是报道视角、议程设置,还是采访手法、表达方法,以及吸引海外受众的关注,触发海外受众的共鸣,确实有许多独到之处。我们可以择其善者加以借鉴,进一步改进对外传播的道与术,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展现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作为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中国,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阐明中国主张,展现一个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这是新闻工作者必须回答的时代课题,也是义不容辞的职责使命。
进入新时代,新华社提出分“两步走”建成国际一流的新型世界性通讯社的奋斗目标,要求树立内外并重的工作理念,加快构建内外并重的工作格局。蔡名照社长在2018年新华社工作会议上指出,构建起内外并重的工作格局,重点要在中国新闻对外报道上取得突破,要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把中国新闻放到中国与世界互动的大格局下来观察,努力打造对外报道“中国名片”。这为新华社记者做好对外报道提出了要求,指明了方向。
如今,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中国日益成为全球发展的参与者建设者贡献者,中国理念、中国道路、中国方案引起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站在世界的聚光灯下,中国新闻不仅成为国际新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成为海外媒体报道的重中之重。近年来,海外媒体对中国的报道量越来越多。毋庸置疑,海外媒体看中国,戴着有色眼镜的有之,带着西方价值观、西方新闻观的偏见亦有之,然而,同样不乏客观、理性、积极、正面的报道。它们以独特的视角,观察中国社会变化,记录中国发展进程,对世界了解中国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外媒看中国”是《参考消息》最受读者关注的报道内容。最近,参考消息报社将近年来“外媒看中国”的精品报道,以“中国故事,海外记者怎么讲?”为题结集成册,共收录136篇稿件,分为地方篇、经济篇、社会篇、科技篇、文化篇、专题篇。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看一看外媒如何讲中国故事,对我们打造对外报道“中国名片”,或许能带来一些启示。
讲故事是国际传播的最佳方式。作为西方媒体的代表,《〈华尔街日报〉是如何讲故事的》曾是西方新闻学的经典教材。它揭示读者对信息的最基本需求是:“给我讲一个故事,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让它有趣一点。”翻阅这些外媒看中国的报道,外媒同行让中国故事变得“有趣一点”,无论是报道视角、议程设置,还是采访手法、表达方法,以及吸引海外受众的关注,触发海外受众的共鸣,确实有许多独到之处。择其善者加以借鉴,对我们进一步改进国际传播的道与术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外媒记者多从全球的视角观察中国,他们的笔如同时光穿梭机在古今中外的不同场景中腾挪摇移,在历史和现实之间无缝对接。
“自从明朝以来的500年里,桥西村的岁月都在白洋淀中静静地流淌过去了。今年(2017年)4月1日,这个村子突然被新闻头条从睡梦中叫醒。”——这段导语引出了法国《回声报》的报道《雄安,习近平的梦幻之城》。该报记者采访了一位熟悉中国事务的西方人对雄安逐梦的看法:“贝尔托在为世界银行工作时,曾听取了中国政府向其介绍将珠江三角洲一个渔村变成一个200万人口都市的计划。他承认当时觉得好笑。如今,有1200万人生活在深圳,这里变成了中国技术的橱窗。贝尔托从中总结了一个教训:只要你拿不出反证,就得把中国人的话当回事。”
置于全球时空格局下写就的一篇动态新闻报道,也能一定程度上折射中外关系史上的文明互动、融入和竞存的角色转换。
法国《费加罗报》记者安妮·谢维亚勒采写《中国人让吉布提走出沙漠》时想必心情复杂。身为法国记者,她强调吉布提“这个拥有‘前法国殖民地’身份的国家已成为亚欧新丝绸之路上的关键一站”。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中国人在这里设立基地不是没有原因的”,并引用自1969年就在吉布提做转运代理人的安德烈·马西达的话来佐证——这位法国商人遗憾地表示,“1999年,我到巴黎宣传未来的港口,离开的时候带了一堆名片,就没有下文了”。
外媒记者用国外读者熟悉的事物做类比,对比中外各领域的发展做文章,让西方读者产生代入感,身临其境,从而容易理解。英国《独立报》把《战狼II》中吴京扮演的“冷锋”比喻为“兰博”,通过描述“中莱坞”试图分析其反映的中国对外政策变化。彭博社将天津焕发新生的响螺湾商务区比喻为“1.59平方公里的中国版曼哈顿”。美国《纽约时报》通过对比认为,中国人工智能距美国仅一步之遥。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指出,在日本人对中国的认知中,也许贫穷、山寨等印象根深蒂固,但今年(2017年)中国申请国际专利的件数可能会超过日本,中国创业精神值得日本虚心学习。
“中国走近世界舞台中央”这样的字眼较少直白地出现在外媒,然而是读者看完娓娓道来的文章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
美国学者马克斯韦尔·麦库姆斯提出“议程设置”概念时,强调传媒可以通过议程设置把公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些关键的公共议题上。他指出,“需要充分考虑传媒对信息的把关与社会环境、受众接受心理的切合,产生一定的信息互动才可能对受众的议程产生影响”。在涉及诸如中共十九大、“一带一路”等重大主题报道时,外媒更多通过小切口写大事件,见微知著,文以载道。有时还会细设“分议题”,如“一带一路”惠及平常百姓家等等,让报道充满张力从而更具深度和可信度。
让我们来看看英媒记者如何从乘地铁的日常小事切入来报道十九大时政新闻:
“习近平花了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作十九大报告。这和乘坐地铁从北京的一端到另一端的用时差不多。要在高峰时间挤上车很难,但当我终于坐上地铁,我很惊讶地发现了正能量。……地铁驶入人民大会堂和天安门广场下方的路段时,大多数人都告诉我,他们赞赏上面的所作所为。他们说,很高兴听到习近平打虎拍蝇的行动会继续。……第二个被点赞的是习近平在报告中说,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历史已经翻篇。在规模和载客人数上,北京地铁早已超过了伦敦和纽约。北京地铁未来还有更大的雄心。从人民大会堂到地铁车厢,我感受到了这种气氛。”
这位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用地铁穿行于京城的历史和现实,贯穿了平民日常和国是大政,短短500字小文令人眼前一亮。
《印度教徒报》刊登的《从鸦片战争到丝绸之路》的文章有异曲同工之妙。2017年5月“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召开前夕,印度记者从乘船夜游写起,一条海河以小见大地展示“一带一路”给天津带来的新机遇:“如果说海河一侧展现了欧洲殖民的短暂权势和财富,那么另一侧就展现了殖民地时期过后中国崛起的故事。没有什么能比高近337米的天津塔更好地体现这一点了。……海河通往繁忙的天津港,天津港通过铁路和公路与多个省份相连接,包括作为通往中亚和欧洲门户的西藏和新疆,而中亚和欧洲是围绕古代丝绸之路打造的雄心勃勃的‘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
外媒将中国故事具象为一个个鲜活的“人”的故事。不仅是中国人,也包括一些亲历中国改革开放融入世界进程的外国人。从双手肿胀的“冰花男孩”,到为陪孩子做作业而“鸡飞狗跳”的家长们;从租个对象回家过年的“剩女”,到豪华邮轮上安享晚年的退休老人;从“快递小哥”到新型农民企业家;从比雷埃夫斯港务局负责与远洋海运集团接洽合作的希腊官员内克塔里奥斯·季梅诺普洛斯,到在烈日下和工人们一起铺设伊斯兰堡-喀什公路的巴基斯坦工程师法亚兹·艾哈迈德……外媒挖掘了大量鲜活的故事,激发起读者的情感共鸣。
英国《金融时报》讲述“中国的一个县是如何催生4个快递帝国”的故事。记者探访了“人口只有40万,却是四家快递和物流企业创始人的家乡”——浙江桐庐县,其中两家创始人是聂姓兄弟。文章写道:“夏塘村一位84岁的吴姓老人在一幢大房子的阳台上晒太阳,穿得很体面,头戴呢子帽,还戴着金戒指和金手链。算上儿子,他家里有14个亲人都在深圳从事快递行业。他说:‘当然,我记得聂家兄弟。村里每个人都沾亲带故的。那两个孩子过去穷得很,就睡在地上。’”“……而在过去的16个月里,这四家企业都在中国或海外证券交易所上市,它们的创始人也随之变成亿万富翁。”
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讲述在太原最老的一座燃煤电厂工作了26年的杜姓女工的故事。“她说,她甚至不在乎电厂5月关停大部分机组时自己被降薪。……站在工厂的大门前,在两座高耸的大烟囱的阴影下和铅灰色的天空下,杜女士说她对太原的未来充满希望。此时,几十辆新型电动出租车从她的身边驶过。”富有画面感的描写和女工的朴实心声交融在一起,回响的是太原煤改气治污决心的画外音。
当感慨于外媒记者对中国世事人情如此通达时,我们知道他们的丰满故事、老道文笔并非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更无法通过凭空编造得来。从“去产能”到供给侧改革,从精准扶贫到生态文明建设,这些不只是高频热词,对于中国方案、中国理念和中国成就,外媒记者不愿甘当二传手,有田野调查传统的他们深谙“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为此他们也像中国记者一样反复“走基层”。
2015年出版《中国的鬼城》的美国作家兼记者韦德·谢泼德,让国际社会记住了“鬼城”这个标签。此后他仍多次到访中国调研,2017年再度造访霍尔果斯的他在《福布斯》杂志上发表的文章这样写道:“2010年,霍尔果斯还一无所有。它只是一片沙丘,一直延伸至远处峰顶常年积雪的山脚。……但到2017年2月,霍尔果斯的模样已经大为不同。……今天,跨欧亚大陆的列车不分昼夜地通过霍尔果斯口岸。”
西班牙驻华记者西戈尔·阿尔达马长期深入探访浙江的多家企业,2007年他“设法潜入了义乌生产玩具的工厂”,看到“年轻妇女在缺乏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接触有毒材料,每天超过14小时伏在缝纫机上工作”,三四年后他见证了变化——“员工宿舍装上空调,还能够在下班后参加公司赞助的业余活动,优秀员工被老板奖励去西班牙旅游”等等,用扎实的第一手材料论证中国10年内从世界工厂到全球创造者的成长之路。
在四川省“悬崖村”的“探险”是新加坡《联合早报》记者林子恒自己选择的。这个位于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支尔莫乡的阿土列尔村,坐落在美姑河大峡谷一座山上海拔1400多米的位置,与地面垂直距离约800米。“一般村民需要约一个小时才能完成2550级阶梯的考验。记者用了约两小时,才终于爬到悬崖顶。”他通过亲历调研像悬崖村这类交通困难、村民又不愿搬迁的中国贫困地区的典型案例,了解因地制宜发展农林产业和旅游业的精准脱贫路 径。
英国《观察家报》记者童飞走进57岁云南老农肖尔察家中——那是一座“猪圈旁摇摇欲坠的棚屋”。老肖是即将接受易地安置的数百万贫困民众之一,他所处的西双版纳是中国脱贫攻坚战的主战场之一。童飞写道,“易地安置的村民都对习近平的脱贫战役——以及他们的两层楼新家——表示支持”。
新时代的新景象正在我们这片神奇的热土上蓬勃新生,怀着旁观者心态的外媒同行不断挥毫泼墨,“他塑”中国。塑造中国在世界上的形象,既要善用“他塑”这篇文章,更要做好“自塑”这篇文章。因此,生于斯长于斯的中国新闻人,守着这样一座前所未有的新闻富矿,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深入调研、细致挖掘、上下求索,向世界讲好新时代的中国故事! (作者陶德言是参考消息报社副总编辑,李颖是参考消息报社专题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