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婷
全运会取消奖牌榜的利与弊
沈璟婷
(北京大学体育教研部,北京 100871)
对全运会取消奖牌榜的来龙去脉进行研究,发现取消奖牌榜背后的原因是“金牌政绩观”。通过对全运会取消奖牌榜的意义和取消之后仍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发现根深蒂固的金牌观和体育体制的权力关系是改变“金牌政绩观”的难点,提出体育工作评价体系和运动培养模式是两大突破点。
全运会;奖牌榜;金牌政绩观
全运会是全国水平最高、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运动会。20世纪50年代,新中国无论是在国际体育赛场上还是在国际政治舞台上都受到了打压。1958年中国退出国际奥委会和几大国际单项组织之后,在赶超思想的影响下,奋力发展体育。1959年,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之际,第一届全运会在北京拉开了帷幕,全运会的设立主要是为了宣传体育的重要性,提起人们对于体育的重视程度[1-2]。体育的政治功能被不断放大,竞技体育承担起了振兴中华的重任。1979年,中国重返奥运大家庭之后,竞技体育进入“快车道”,奥运争光计划和北京奥运会的成功申办使得体育的政治功能仍占主导地位。而全运会作为源源不断地为奥运会培养和输送后备人才的载体,是中国“金牌战略”的重要保障。所以,各省市在全运会上奋力拼搏,尽可能多的赢取金牌和奖牌。而奖牌榜在全运会的历史上存活了58年之久,有其存在的价值。奖牌榜能够让高水平的比赛成果一目了然,其最大的价值在于激励运动员刻苦训练、积极参与比赛、实现突破。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牌战略”不断异化成为“唯金牌论”的政绩观[3]。我国当前竞技体育的评价考核体系和金牌挂钩,每一届全运会每个省市地区都有奖牌和金牌的数量要求。而奖牌榜上的这些数字就被看作是该省市体育领域相关干部的“政绩”,这一“政绩”事关地方体育官员的晋升,而本应该作为主体的运动员只能沦为“政绩”这张棋盘上的棋子。这种“金牌至上”的政绩观已经使得体育脱离了其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推动社会进步的本质意义,也严重扭曲了顽强拼搏、追求卓越的体育精神。与此同时,由这种“政绩工程”带来的假球、兴奋剂、黑哨、买卖运动员、运动员改籍、打分项目执裁不公等问题不断凸显。
2014年中央巡视组对国家体育总局进行了巡视,围绕赛事的行业不正之风提出了问题。2015年,国家体育总局公布《中共国家体育总局党组关于巡视整改情况的通报》,提出整改措施,认为“金牌至上”的扭曲政绩观是造成行业不正之风的深层次原因之一。于是提出对全运会等全国综合性运动会只公布比赛成绩榜,不再分别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除此之外,还取消了亚运会、奥运会、冬奥会奖牌计入全运会的成绩、三大球1-3名分别按3块金牌、2块金牌、1块金牌统计等计分规则。
随着奖牌榜的取消,第十三届全运会也推出了打破技术、地域等界限的创新措施:一是新增乒乓球、龙舟等19个大项126个小项群众项目比赛;二是在田径、游泳等6个项目上开放高水平业余运动员与专业运动员同场同池竞技;三是首次邀请高水平华人华侨运动员来华与国内专业运动员切磋技艺,四是在游泳、田径等10个大项49个小项(4人及4人以下项目)上实施跨单位组队参赛政策[4]。
经过58年的历史发展,奖牌榜对于全运会这样的大型综合型赛事而言似乎已然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固定搭配。关于第十三届全运会奖牌榜取消的评价虽然褒贬不一,但却发出了淡化金牌观的积极信号,无疑是全运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它标志着全运会的关注点正尝试着从竞技体育向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并重上转移。增设群众比赛项目的举措有利于引领大众走出“金牌至上”的错误观念,并积极参与群众体育运动。因此,全运会奖牌榜的取消对全运会的发展乃至中国体育观的转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天津全运会取消奖牌榜之后,因为“金牌政绩”所暴露的丑闻较往届明显减少。说明奖牌榜的取消一定程度上警示了有异心的运动员、教练员、地方官员正确认识金牌的意义和体育的本质,纠偏了“金牌政绩工程”。这有益于全运会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
虽然天津全运会暴露的丑闻明显减少,但拳击赛场上裁判执裁不公的现象说明取消奖牌榜对于净化赛场的作用收效甚微并且是只是暂时的。天津全运会是奖牌榜取消后的第一届全运会,各方对于丑闻处罚措施及力度处于未知和初探阶段,所以铤而走险的地方官员明显减少,更多处于观望状态,但不能保证他们以后的作为。所以从短期而言,丑闻现象有所减少,但如若金牌政绩评价体系不做调整和改变,从长期而言,负面丑闻只是潜伏期和爆发期的问题。
奖牌榜本身不是导致体育异化的根本原因,反而能够调动运动员参赛的积极性,彰显“更快、更高、更强”的体育精神[5]。取消奖牌榜一刀切的做法不但没有触及“金牌政绩”的根本,反而可能会让全运会走向“忽视金牌、否定金牌”的另一个极端,削弱了各地运动员的积极性和竞技性。此外,从专业运动员与业余运动员同场竞技的举措来看,虽推动了全民参与体育,但当参与性的呼声高于竞技性的时候,也出现了赛事观赏性降低的问题。
从20世纪50年代新中国实行举国体制开始,体育大赛为国争光、以取得金牌为至高无上的荣誉是人们普遍的价值观。[6]1984年,许海峰射落中国第一枚奥运金牌,有力地还击了“东亚病夫”的骂名,金牌对于中国而言意义显得更为重大。一直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奖牌榜排名第一,向世界证明了体育实力。潜移默化中,国人对于奖牌榜形成了一种路径依赖和过度崇拜,从而导致以金牌论英雄的观念盛行,“金牌政绩观”也应运而生。经过长时间的发展,追求金牌的观念已然根深蒂固,想要一蹴而就转变这种价值观实属不易。
我国体育体制具有条块分割、权力集中的特点。在这样的体制下,各省市体育总局受地方财政拨款,听命于地方政府,而国家体育总局与各省市体育局只是业务上的指导关系,并没有领导关系。再加上在全运会的体系中各省市体育局之间存在竞争关系,所以,在横向和纵向两个层面多个利益主体之间形成了价值冲突。纵向层面,地方体育局为了出政绩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培养优秀运动员,奖牌榜的取消无疑是损害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这与国家体育总局提出的取消奖牌榜的初衷背道而驰;横向方面,各省市体育局在地区、项目方面存在的竞争关系也形成了价值冲突。而这些价值主体在冲突过程中进行博弈,最终,国家体育总局虽宣布各支队伍不排名次,但私下统计奖牌榜,将金牌榜与政绩挂钩成为了地方政府不成文的“潜规则”;各省市间也以收买对手、裁判的方式进行交易、妥协,形成利益共同体。这样的体制现状导致“金牌政绩观”改革难以迈出实质性的步伐。
图1 各利益集团关系图
取消奖牌榜有利有弊,应该从辩证的角度看待,取消奖牌榜说明中国体育向纠正“金牌政绩观”迈出了第一步,初衷并没有问题,但奖牌榜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一刀切的方式并没有切中要害,不免流于形式。面对观念和体制上的改革难点,应该抓住体育工作评价体系和运动培养模式两个突破点。将群众体育、体育产业、干净体育等指标加入地方体育干部政绩评价体系;运动员培养模式跳出体制,探索资金来源及培养路径多元化的发展模式。
[1]徐开娟,陈玉忠.新中国全运会的演进历程与未来走向[J].成都体育学院学报,2010,36(4):28-32.
[2]徐本力.我国全运会体制的利弊及走向的探析[J].体育学刊,2001(1):5-8.
[3]张波.竞技体育发展金牌至上到制度变迁与人文关怀[J]. 中国冶金教育,2017(4):110-112.
[4]全运会八项改革引关注[EB/OL]. http://www.lzanning.gov.cn/articles/ch01075/201708/10bb5fba-23c0-4201-9974-ee1a50ea4f7d.html.
[5]赵承磊.金牌属性与全运会评价改革刍议[J].体育文化导刊,2016(2):66-70.
[6]陈亭汝,张洁.奥运“金牌至上”观念在我国的转变[J].体育世界(学术版),2016(12):57.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Canceling the Medal Rankings in National Sports Games
SHEN Jingting
(Beij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沈璟婷(1994—),硕士生,研究方向:体育人文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