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中的养生法(上)

郁鹏

《闲情偶寄》是清初文学家李渔叙述自己的戏曲理论和美学观点的专著，但在它的“居室部”和“饮馔部”中有一部分养生的内容。尤其它专设“颐养部”，分为“行乐”、“止忧”、“调饮啜”、“节色欲”、“却病”、“疗病”六个部分，专门论述养生治病之理。

李渔与医学素有渊源，其父李如松、伯父李如椿皆在如皋从医。李渔少时亦熟读《本草》，后来虽未从医，但他在《闲情偶寄》中阐述的养生思想却深受传统中医整体观的影响。李渔的养生思想是以儒家的“理”作为指导思想，“术士所言者术，儒家所凭者理”。但其“理”非宋明理学家所强调的与“人欲”相对的“天理”，而是回归到儒学的本来面目。李渔的“儒家之理”既讲入世之道，又讲养生之学，关键是如何在两者中达到平衡，具体方法也是在入世的前提下，调养身心，来达到平和的状态。李渔认为老子的养生法为“避世无为之学”，不可能人人尽行，其“不可见欲，使心不乱”之说更是荒谬；而自己的养生法为“家居有事之学”，更有普遍性和可行性，也更能在其中体会生活的乐趣。

《闲情偶寄》中记述了许多日常养生的方法，其中，以却病法、心乐法、心药法、睡眠法、饮食法最具特色。

却病法

《闲情偶记》“颐养部”的第五章叫“却病三法”，讲述了“病未至而防之，病将至而止之，病已至而退之”这三种“却病法”。

“病未至而防之”。疾病虽然没有发作，但是已经有了生病的可能和生病的征兆，就要预防它，使它想发作而不能发作。“在病之自视如人事，机才动而势未成，原在可行可止之界，人或止之，则竟止矣。”这是说对待病情就像对待人和事一样，刚刚出现不好的苗头但是还没有酿成大势，还在可能发展和可能停止之间，人如果去制止，就能使它停止发展。

“病将至而止之”。在疾病即将出现但还没有出现之时，就要认真对待，不可大意。“寝食戒严，务作深沟高垒之计，刀圭毕备，时为出奇制胜之谋，以全副精神，料理奸谋未遂之贼，使不得揭竿而起。”这是说睡觉吃饭（饮食起居）要小心谨慎，严加防范，预先筹划出奇制胜的应对策略，用全部的精力来对付奸计尚未得以施展的病毒，使病毒不能得逞，阻止疾病发生。

“病已至而退之”。在疾病到来之后就打退它。李渔强调用一个“静”字，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镇静、不恐惧，来打退疾病。“敌已至矣，恐怖何益？”如果在疾病面前慌乱、心悸，就会急火攻身，体质变弱，容易病上加病。

李渔认为所有疾病都是由于身心不和谐造成的，“病之起也有因，病之伏也有在。绝其因而破其在，只在一字之和。”这就是说，疾病的产生是有原因的，疾病的潜伏是有其所在的。要断绝疾病产生的原因、破坏疾病潜伏的所在，关键在一个“和”字，这里的“和”强调的是心理上的和谐，“有务本之法，止在善和其心。心和则百体皆和。”意思是说，内心和谐就能使整个身心都和谐。而如何做到内心和谐，李渔给出了极具生活化的调和内心的口诀——“略带三分拙，兼存一线痴；微聋与暂哑，均是寿身资。”

心乐法

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出了养身当以养心为先的养生方法。李渔主张乐观地看待人生，不论是富贵或是贫穷，也不论是春夏或是秋冬，只要将乐存于心中，就是最好的养生之法。他说：“乐不在外而在心，心以为乐，则是境皆乐；心以为苦，则无境不苦。”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快乐不是外部环境给予的，而是来自自己的内心。如果能够乐观地对待人生，那么，生活中就到处是快乐；假如悲观地看待人生，那么，就感觉生活中全是凄苦。

在讲述穷人如何能够心乐时，李渔说：“穷人行乐之方，无他秘巧，亦止有退一步法。我以为贫，更有贫于我者；我以为贱，更有贱于我者……以此居心，则苦海尽成乐地。”并举例说明：有一富人夜宿旅店。时值盛夏，帐内多蚊，驱之不去。他回想起往日在家中的舒适生活，十分心烦，彻夜未眠。此刻，恰好有一位亭长寄居在旅店的台阶边，也被许多蚊子叮咬，不得已，只好起来不停地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并哼小调取乐。富人對此不能理解，便问亭长：“你的处境比我差多了，而我还感到苦恼，你这么快乐是为什么呢？”亭长说：“想当年我被人陷害，身系狱中。当时也是盛夏，狱卒为防止我逃逸，将我的手足捆绑，令我动弹不得。那时的蚊子比今天还多，我欲避不能，只能任其叮咬，那才真叫痛苦。看今天，我能自由地驱赶蚊虫，何苦之有呢？”富人听后大悟，烦恼瞬间消散。对此，李渔说：“以不如己者视己，则日见可乐；以胜于己者视己，则时觉可忧。”并得出这样的结论：“故善行乐者，必先知足。”“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辱不殆，至乐在其中矣。”

李渔的心乐法其实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精神养生法和心理疏导法。其中的“退一步法”与人们现在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退一步天地宽”等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其蕴含的养生哲理，至今对我们仍具有借鉴价值。（未完待续）

编辑/吕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