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树
在历史长河中,那些真实发生的疾病曾对人类和历史进程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英国国王约翰声名狼藉,在人们眼里,他肮脏得就像是一个皇家马桶。按照《英国电讯报》的说法,这位13世纪的英国君主视朋友和敌人为粪土——真是一视同仁啊!他把自己的臣民关进监狱以霸占他们的土地,残忍地将敌人活活饿死,甚至还谋杀了自己的亲侄子。他把英格兰带入战争的深渊,却在战场上临阵脫逃,陷盟友于险境。
这个令人不齿的暴君因拉肚子拉到虚脱而死。1216年,约翰死于痢疾。BBC对此有如下评论:“腹泻非常严重,引发了大出血并导致死亡。”致命的痢疾不仅要了约翰的命,同时还使此前刚刚被枪毙的《自由大宪章》重获新生。在发生了贵族叛乱,叛军包围了伦敦后,约翰于1215年签署了这份文件,如果施行,这一能够改变英国命运的宪章将对王权起到约束作用,阻止国王肆意把人关入监狱、流放以及强行侵吞他人财产等行为的发生。据大英图书馆的评价,它甚至为建立英格兰议会奠定了基础。但是约翰没有丝毫要推行《自由大宪章》的意愿。
约翰只是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本意是想以拖待变,等到天气转坏,反叛他的贵族无法继续发动攻击时,他就又可以为所欲为了。为了破坏《自由大宪章》,他派人给教皇送去一份,后者即宣布文件无效。但他一死,他9岁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大臣们便立即重新起草了文件,《自由大宪章》保证的各种公民自由最终得以真正施行。
痢疾不仅仅钟情于约翰王,它还侵袭了很多人,尤其是士兵。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在1900年发布的公报中指出,那些细菌中的坏分子“对于军队来说,比炸药和枪击更为致命”。据史料记载,在英国著名的军事胜利之一——阿金库尔战役中,开战之初英军就因痢疾减员至少1/3。据称,弓箭手不得不撕开自己的内裤以保证在战斗中可以随时解决燃眉之急。
除了对战争胜负有重要意义,诸如痢疾一类与腹泻相关的疾病,也在一些重要的冲突中扮演了关键角色。《消化道药理学和治疗学》一书中认为,在克里米亚战争、拿破仑战争和普法战争中,腹泻类疾病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而且这类疾病很可能也改变了美国南北战争的结果,蒙大拿州立大学的学者对此解释称,在底格里斯堡战役中,南方军总司令罗伯特·李将军就被腹泻严重折磨着,这使得南北战争的军迷推测,腹泻对他在此役中战败负有一定责任。
姑且不说罗伯特·李将军是否被腹泻毁了,但这类疾病的确在美国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在整个南北战争期间,有超过170万北方军士兵患上了痢疾或腹泻,南方军也有不计其数的士兵受到同样的折磨。战场上也是要有骑士风度的,不能向蹲在那里正狂泻不止的敌军士兵射击。
在欧洲,从来都不缺少关于吸血鬼的恐怖传说。几个世纪以前,吸血鬼并不属于娱乐范畴,细菌理论直至19世纪才出现,在那之前,人们并不知道疾病是如何传播的,也不懂得尸体是如何腐烂的,所以就有了关于吸血鬼的幻想,它们是迷信思想泛滥的必然产物。据《国家地理》杂志介绍,人死后尸体开始萎缩,便给人以牙齿和指甲还在生长的错觉。同时,液体开始从尸体的孔洞中流出,又给人以流血的错觉。这些过程看起来是那么奇异,所以人们把它定义为超自然现象。当瘟疫、结核这些传染病暴发时,周围就会有大量尸体,人们就猜想这是亡灵以活人为食的结果。
人们给这些吸血鬼原型冠以各种各样的绰号。16世纪时,意大利人称它们为“史崔加”(strega),这个词既有吸血鬼的意思,也有巫婆的意思;17世纪时,德国人称它们为“nachzehrer”,这个词有死后还活着和在夜里出没的意思。恐惧的居民创造了各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免受吸血鬼的伤害。例如,在尸体的嘴里放入石头,或烧毁尸体的心脏并用燃烧得到的灰烬喂食病人。这些误导性的迷信思想在欧洲广泛传播,而且漂洋过海传到了美国。据《大西洋报》报道,在19世纪末,东欧的吸血鬼神话传到了爱尔兰作家布拉姆·斯托克的耳朵里,正是他创作出了最受欢迎的吸血鬼——电影《吸血僵尸惊情四百年》中的德古拉伯爵。
经济学家亚当·斯密视科学为“热情和迷信的毒药的最佳解药”。但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古代研究学问的科学家都有这般见识,一些人用晦涩的语言把迷信的东西包装一下,然后就无比激动地称之为科学。“黑人是患有麻风病的高加索人”这一谬论就是一个例子。
炮制这一想法的目的是试图解释人种差异并为种族歧视找借口。据作家大卫·惠特福德介绍,当16世纪到17世纪横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起步时,欧洲人把黑人遭奴役的原因归咎于《圣经》,在《创世纪·诺亚》部分有诅咒诺亚之子哈姆的后代世代为奴的记述。显然奴隶贩子对此进行了发挥,他们认定黑人就是哈姆的后代。美国人继承了这种说法,但美国公共广播公司指出,18世纪的时候,他们试图找到种族差异的“科学”原因。
号称美国“精神病学之父”的本杰明·拉什认为,黑人患有一种轻型麻风病。值得深思的是,人们那时也将麻风病视为一种神的诅咒。但在拉什的助力之下,这种说法竟从迷信层面发展为一种伪科学。拉什宣称这种轻型麻风病会导致肤色变黑、嘴唇变厚,以及对炽热的煤没什么反应等症状。为支持自己的“科学理论”,他还举出了一名黑人似乎变白了的例证,诡辩称这种轻型麻风病是可以治愈的。事实上那个黑人患有白癜风,是这种病使他的深肤色变浅了。令人没想到的是,拉什是反对奴隶制的,但是他同时也反对跨种族婚姻,他的理由是这种婚姻可能会导致其后代遗传上轻型麻风病。
如果你的名字不是霍利德医生(美国西部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是一名赌徒,同时也是一名可以百步穿杨的枪手,死于肺结核),你也没有活在电影《墓碑镇》里,那么患上结核病就绝不是什么可爱的事情了。即使你是霍利德医生,早晚也有死的一天,最好的结果是死得痛快一点,最坏的结果可能会是一直咳嗽到死。那么,如果你生活在英格兰的维多利亚时代呢?你根本就不需要塑造出一个脾气火暴的枪手形象,以使这种呼吸障碍性疾病看上去很酷。
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称肺结核为痨病,是的,这种病的确会把人的身体一点点消耗殆尽。据卡罗琳·戴教授介绍,1780年至1850年间,痨病症状成了女性美的标志。该病导致人的皮肤苍白得吓人,让人的形体骨感纤瘦,而这种体态竟是那个时代英国女性的时髦追求。当然,无知也是造成这种错误时尚观的原因。与结核病非常相似,瘴气理论当时也非常盛行,许多人认为是“不好的空气”传播了结核病,其他人则将之归咎于不良基因。
有一段时间,人们都试图模仿结核病人。但到了19世纪晚期,细菌理论的出现吹散了瘴气理论的阴霾。1882年,罗伯特·科赫发现细菌是导致痨病的罪魁祸首,很快医生就开始号召人们摒弃穿长服饰、蓄须以及其他可能为细菌提供滋生条件的不良习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當医生为预防结核和佝偻病开出了如日光浴的药方后,潮流发生了重大转变。据美国公众健康协会介绍,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晒黑的肤色才更具魅力。
在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1948年完成他的代表作《1984》之前,“老大哥”指的是打碎你的玩具、没事老欺负你的人;在那之后,“老大哥”则成了反乌托邦独裁者的代名词,他夺去了你的自由,并粉碎了你美好的梦想。如果有人妄图攻击社会主义,你可以用你最后的一点财产和他们打赌,他们在滔滔不绝地发泄自己的仇恨时,一定会大量引用《1984》这本书中的描述。
没错,该书创造出了一个新词“新语言”,这个词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描述政治及其宣传方式。但据传染病专家约翰·罗斯称,奥威尔之所以能描绘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和监视无处不在的社会,也是出于对他自己遭受肺病困扰而呼吸困难的沮丧状态下的一种心态反映。作者在与气管炎和肺结核进行抗争的同时,还患有不育症。实际上,在创作《1984》期间,奥威尔正在肺结核的折磨下日渐虚弱。显然,书中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就是作者自己年轻时的缩影,用奥威尔的话说,“真正令人恐惧的是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这正暗示着史密斯正“遭受着某种恶性疾病的折磨”。
《1984》中那种沮丧、压抑的氛围正是奥威尔糟糕的健康状况的写照。《卫报》记者罗伯特·麦克拉姆这样评述,作者“大多数时间感觉非常不好”,奥威尔遭受长期治疗的煎熬,他是有可能做出“为了除掉几只耗子而凿沉整艘船”这样的事的。巧合的是,书中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最怕的就是老鼠,那些东西常常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