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索子恒 江苏省运河中学

故乡累了，我不该去打扰他。

——题记

史铁生说过，故乡是一种无比辽阔的心情，这种心情一经唤起，你便回到了故乡，身处异乡，我常徘徊迷惘，那厚重的霾死死蒙住我的双眼，那耀眼的灯光和着厚厚的迷茫，一层一层涂抹在我的心上。终于我经不住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故乡觅那慰藉。

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列车靠站了，此时已是黄昏，车站的灯光是昏黄的，透过双层玻璃，我从水雾中隐约瞧见了故乡的轮廓。灯光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下一个轮廓了。我下车，出站，不一会月儿就露出了脸，眨巴着眼望着归乡人。路边的灯亮了，但终究争不过月色。灯光是浑的，月色是清的，浑黄中渗入一片清辉，这使我想要快些见到故乡的水道。

我踏上渡客的码头，用记忆中的侬语招呼着船夫“啊咦！去ΧΧ！”“好哎！”船夫用着陌生的大嗓门回应着“五十块！”我一愣，而后觉得心被猛地扎了一下，我不再说什么，递过钱，踏上了船。

终于转到了宿船，我付过钱，和衣而卧，一天的奔波，使我极度的困倦。我随着船的晃动，渐渐入梦，忽然，尖细的嗓音和凄厉的胡琴声将困意强行驱散，我恼怒地拨开竹帘一瞧，对面好不热闹！那里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戏台，台上几个戏子正“有板有眼”地唱着，念着，做着，打着。水道早已是挨满了游船，船上的游客连声叫好，竞发的嚣闹，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杳杂，乐器的嘈切，合成颇具意味的谐音，使我无所适从。我，很累。而你，故乡，你累了吗？

天明，我踏上岸，揉着惺忪的睡眼。“小伙子，拍张照吧，留作纪念！”我转过身，心里又是一惊，一位老妪，衣衫褴褛，脸上的沟壑倾吐沧桑，她牵着一头老到不能再老的水牛，水牛的脖子上挂着一张纸板“拍照十元”。再向远看，岸上尽是拍照的游客，好不热闹，我的心一阵悸痛，像被一只手紧紧捏着似的。那老妪还想招呼我，我连忙摆手，快步离开了。

水牛……游客……老妪……我的脑袋胀着，很痛。水牛也罢，人们也罢，他们都是生活在故乡的脊背上的啊！故乡，你累了吗？

我走着，走着，隔了很远就看见了那棵树—我们村的象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腰间闪耀，走近一看，“许愿树”三个铁制的字被钉在树上，钉的部位已经长出了厚厚的瘤，树上挂满了红布条，上面写着人們的愿望，此时仍有人来给树系上红布条。我心生悲怆，当年村长严肃庄重的神情仿佛浮现在眼前，而现在呢？树上尽是鲜红的血液，顺着树干，流入土里，流入故乡的脊背里，流进我的心里。

我蹲下来，抚摸着故乡的脊背，意识到我这次重回故乡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因为，故乡累了，我不该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