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场大雨

□阿康

那是我18岁第一次遇见女孩时的心动，第一次萌动的青春爱恋，她进入了我的心灵，已然印刻在我的记忆里。

知道她订婚的消息，我正在外地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无法给她回信表白我内心的痛苦与思念。任务结束返回营区已是半年之后，我曾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都未能接通。于是，我决定去找她，看看她。

一个周末，盛夏的太阳直直地晒着，天地间通透明亮。我坐了近4个小时公共汽车，到达她所在的小城已是中午时分，在街上找了好几个商店才买到了一只毛绒玩具和一个“爱”的瓷塑，想作为礼物送给她。我找到她的单位，坐在门口的一个修理摊旁，眼睛径直地望着大门，盼望她的出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午后，天上零星地添了些云层，却感觉到一阵阵燥热，心情有些烦躁不安，师傅劝我别等了，我执意地说再等等。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鲜亮的影子，一身浅淡粉色的连衣裙，一顶白色的遮阳帽，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我蓦然地叫了声“凌露”，车子在距我十多米的地方停下。她下车顺着声音回望，我与她的目光瞬间相遇、撞击。我快步迎上前去，她惊诧地问：“怎么是你？”眼泪夺眶而出。此刻，我与她相对无言，时间瞬间凝固。

我随着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这是我几年来的无数次记忆，一张纯净恬淡、端庄秀丽的脸，浸透着淡淡粉彩和轻轻味香；细密的眉毛下掩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闪耀着澄澈而略带忧郁的光芒，宛如一泓湖光秋色；刘海儿浅淡而舒朗地映衬着桃红般的朗逸温情；长长的秀发如一挂黑色的瀑漫过腰际，在我目光里飘荡。她立在我的面前，微微颤动的身姿曼妙轻盈，我聆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和呼吸的气息，已然荡起了我的心潮，我想去拥抱她，但时空静谧温馨，内心却燃起了雄雄烈火。

我们相对而坐，彼此望着对方，那目光温情而犀利，我的心像潮水一样起伏，已然不知说什么才好。许久的沉默，我刻意屏住呼吸，慢慢复苏跳动的心，问她一些生活和工作的境况。她脸上露出了略带忧伤的微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子，取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沓信件递给我。我接过翻阅，笔记本贴着我发表的诗文剪贴。我给她的信依次排列。看着这些，勾起了我无尽的回忆。

曾经是一片雨露打湿我期待的花伞记忆在路边述说细长的情感你放飞的思绪像一片云轻轻地落在我的眉睫像一枚相思的红豆种植在这片净土聆听世人抒怀（《那片云》）。这是我为她写的第一首诗。我轻轻地诵读，沉浸在诗意的情境里，只见她眼泪再一次流下。她说半年多不知我的音讯，因当地风俗和家族原因，父母为她订了一门亲事，曾为了等我逃过两次婚，也未能逃脱世俗的禁锢，成了本地一名官员儿子的未婚妻。我听到她的诉说，心像针猛烈地扎了一样疼痛，更不知怎么去平复她内心的伤痕。我试图转变话题，从彼此的情感伤痛中解脱出来，开始与她谈起了文学，从琼瑶、席慕蓉、北岛谈到泰戈尔、普希金、弗洛伊德，再谈到路遥的《人生》、张承志的《北方的河》、贾平凹的《废都》等，她也拿出自己的习作让我品读，我们畅谈文学，憧憬理想、爱情，已然忘却了刚才的伤痛。她说：“你应该看看《穆斯林的葬礼》。”望着她期切的目光，我的心宽慰了不少。

时间过得真快，不觉中已临近傍晚。我望了望窗外，外面黑沉沉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大雨即将来临。她看了看手表，轻轻地说：“我该回去了。”正说着话，突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接着就听到一声响雷，雨随之落下。我依依不舍地与她握手道别，她骑着自行车走了，我呆呆地站在雨中，眼前浮现着她恬淡的笑容、迷人的身影，一幕幕往事在我脑海里翻卷。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真切地希望她能回头再看我一眼，或者停下车向我招一招手，然而她却一点一点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丢失了，急切地向她远去的方向奔跑……

闪电一个接着一个，紧随着一个个剧烈的雷声，那雷电仿佛要把街市的房屋、树木、车辆和行人撕碎，雨越下越大，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向我的额头，倒在我的身上，眼睛迷离地和着雨水，我迎着大雨奔跑，衣服裹着雨水，高一脚低一脚地在街道上奔跑，踉跄的脚步踏着雨水溅起串串水花，苍凉的心一阵紧过一阵，全然忘却了自己置身在大雨之中，只想瞬间追上她，向她诉说我一直未能向她表白的爱情，以及隐忍在内心深处酸楚的缘由。我想让她好好跟父母说解除婚约，允许我给予她最美好的爱情，然而前方却是大雨下昏暗的长长街道……

雨渐渐小了，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感到阵阵清凉，我放慢了脚步，一个人在大街上孤独地走着，走到一商场门前，眼前闪耀着一簇绚丽的霓虹，轻快的音乐伴随霓虹灯的闪烁荡激着我的记忆。那是5年前春天的一个清晨，我们连队与她们师范学院在商场开展学雷锋活动，义务服务群众中我与她相遇、相识。当时，被她清纯靓丽的美和充盈诗意的才情深深打动。那是我18岁第一次遇见女孩时的心动，第一次萌动的青春爱恋，她进入了我的心灵，已然印刻在我的记忆里。当年秋天，我调到省城，她也毕业分配了工作，便与她开始了4年多的鸿雁传书，在文字的意象里彼此想念着对方。

我凝望商场周围，街上已没有了行人和车辆，我带着萦绕在脑海里的甜美笑容，孤独地走在街道上，想着她，想着往事，也想着未来。此时，天空隐隐地闪亮着一弯明净的白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