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这是我儿时在学校学会的第一首歌,学会这首歌的时间应是1981年9月,那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
那是一所现在看来极其简陋的学校,整个校园连围墙都没有,只有两排砖瓦房,两排房子之间的泥巴地就是操场。教室里只有破旧的课桌,长凳还是学生们从自家带来的。学校的简陋程度是现在的学生都没法想象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怎么样。早晨,背着没有几本书的绿色帆布书包,脚蹬绿色解放鞋,一路上唱着“小鸟说,早早早”的歌儿,每天往返十里地。有时候运气好,上学路上还能偶遇“突突”而过的拖拉机,兴奋地几步蹿上去,扒在拖拉机的屁股上,享受一下乘坐机动车的畅快。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们比现在的孩子幸福多了,除了因为那时候家里穷,在交学费的事上一拖再拖之外,学习上几乎一点压力都没有:家长不问,老师不逼,放学很早,作业又少。放学回家后,除了帮父母干家务活儿,就是上山爬树、下河摸鱼。淘气的我们有时候会在书包里装一条水蛇或是一只癞蛤蟆带到学校,偷偷地塞进某个“倒霉”女生的书包,然后躲在角落里幸灾乐祸地偷听接下来的尖叫。有时候还会在上学的半路上爬到树上采摘桑葚,那馋人的桑葚哦,有的半青半红,有的半紫半黑,有的黑得发亮,一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的,我们个个都吃得痛快,幸福得就好像是“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等我们赶到教室门口已然迟到了,班上的同学一个个捧腹大笑,连本来想大发雷霆的老师都乐了。原来我们的小嘴唇全都染成了紫黑色,一个个就像是山上跑来的大猩猩。
那时候最最快乐的,还是每年的“六一”儿童节,不记得有没有什么表彰会或是文娱表演,但一定记得每当那个时候,校门口必然有一位满面皱纹又慈祥的老人蹲在路边,一声不响地卖着他亲手做的茴香豆。那时候,5分钱就可以买到好几颗,放一颗嚼在嘴里,那个香啊——回味无穷!还一定记得校门口有一位卖栀子花的大婶,洁白的沾着露水的栀子花芳香扑鼻。栀子花是女生的最爱,你一朵她一朵,整个教室都淹没在栀子花的香味中,那个香啊——沁人心脾!一颗茴香豆、一朵栀子花都可以让我们如痴如醉。
那时的我们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不知道什么是手机、电脑,当然也不知道哆啦A梦、机器战警,因为看电视对我们来说也是奢望,陪我们玩的就是家乡的一条河、一棵树,或是我们自制的简单玩具。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的童年却并不缺少欢乐,因为真正的快乐,其实很简单!
我是以小学前几名的成绩升入当地初中的,但初中和小学完全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小学升初中没有选拔,而初中毕业升学是有选拔的,所以我的初中同学大多数都是在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考上中专或是师范。我很幸运,初中毕业又以学校前10名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学校。这在当时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作为农村的孩子,这意味着彻底跳出农门,从此拥有了城镇户口,毫不夸张地说那个时候的城镇户口简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因为这几乎是当时所有农村孩子读书的唯一目的。
记得那年邮递员送录取通知书到我们村的时候,我正顶着炎炎烈日在农田里拔草,热心的邻居站在村边对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大声地呼喊:“国民国民,你被录取啦!”听到呼唤,我激动得扔下手中的杂草,来不及洗手,来不及穿鞋,一路飞奔。我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师范录取通知书。
我能考入师范学校,除了自身的努力,我觉得更是因为初中班主任王湘林老师的一句话。原来,我刚升入初中时各科成绩还行,但是很快,进入叛逆期的我开始变得贪玩,喜欢逃学,到初二上学期时各科成绩已经变得很差,好几科都挂了“红灯”。那时候,我对自己的未来非常迷茫,因为凭当时的成绩想考取学校简直是不可能。偶尔我也会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未来,是像父辈一样在家种那几亩地?还是学一门木匠、瓦匠、漆匠之类的手艺?抑或是外出打工?想起小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再想到现在成绩如此糟糕,我的心中满是失落和愧疚。
那天,我悻悻地背着书包放学回家,身后有一个人赶上来与我并肩一起走,抬头一见是王老师,我心怀忐忑地打个招呼,然后是沉默。王老师这一路上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只记得这样一句话:“国民,你要是好好学,还是很有希望的!”一直埋头走路的我猛然抬头,愕然地看着王老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那天直到深夜,王老师的那句话还一直在我的头脑里激荡……我真的还有希望吗?难道我真的有希望?
就是王老师的这样一句话,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让我重新找到自我,树立信心,燃起斗志。于是我开始暗暗努力起来,白天在课堂上专心听讲,夜晚在家里拼命练习。每天天蒙蒙亮便起来一边做家务一边记背课文,晚上做完家务活便开始写各种作业直至半夜,有时候甚至写着写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但是只要一睁眼就继续学习。这样的状态从初二下学期一直保持到初三毕业。最终,功夫不负苦心人,我成了那一届初三年级最大的黑马,仅仅用了一年半时间,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逆袭,中考成绩闯入全年级前十名。我也成为一个后来经常被老师们用来激励学弟学妹们好好学习的榜样。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当初王老师的那一句不经意的激励,我根本不可能顺利考入师范,也不可能后来成为一名小学教师,可以说,是王老师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也因为王老师的那句话,让已为人师的我深深懂得:一名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太重要了,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可以对学生产生重大的影响,甚至一句话的力量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我想,不管当下的物质条件如何丰富,也不管当下的教育手段如何先进,如果说“教育即影响”,那么我认为教师的影响才是其中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