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

2018-11-30 20:19上海市进才中学高二年级李佳琪
意林绘阅读 2018年6期
关键词:沅江船舱船夫

上海市进才中学高二年级 李佳琪

河流最像记忆。

寒冬,我与一船初识的人在沅江前行。

船行于流水,我感到平静。这平静由外入内。视野里的水纹平缓,若是摸上去,我想定是平滑的,甚至不会被它打湿。身旁,一些大人望着窗外出神,几个孩子在舱里吵闹,但流水依旧循它原有的周期诞生、扩散,一副不为众生悲喜所动的模样。

这副模样于我,实则很熟悉。在江南渔镇生活的那些年月里,这样的河流淌进我的记忆。两者的不同之处也许是沅江水比之家乡水更显得绿,而更宽的河道两旁,不见参差不齐的白墙黑瓦,没有越过河道悬于半空的晾衣绳,反而多些陌生的传说,多些异乡方言。听船夫说,这条江上充满故事,可哪条江上没有故事?

在船舱里待得略久了,出神者依旧出神,吵闹者依旧吵闹。我觉得有些闷,故走出舱去,以寻些什么外面独有的风景。人一旦真的想走,脚步就不自觉地急迫起来。急于起身,急向门走、向船边走、向山河走,开始又一场目的明确的逃离。狭窄的船上,唯有轻风同行,不知它是来源于这份不自觉的急迫,还是来自别的何处,给予我一股推力,同时令我保持些许清醒。但后来我还是挪开那风,只为看见些陌生的山水。

倚靠铁栏眺望过去,见无数陌生的山从远处向我袭来,还未等我将轮廓记住,无数的山便走远,接着轮廓模糊,接着回归陌生与远处,末了,山淹没在河流里。我低头看向身旁的河流,却依然如我熟悉的那般平静。水面从未静止过,但近乎永存的涟漪始终属于平静。起初,这一切使我迷惑,后来我选择接受。

我感觉到风的冷了。

背过风,我面向河流,看着船末震起鲸尾状的浪,熠熠的白线与浅绿的沅江水同时存在,竟显得自然。

风继续吹。

我开始认识到这凉风并非以驱人为意,而是来源于行船与河流的对抗。船为前行而造,若想向前,必须与河流对抗,打破平静,再造出新生的浪。

而船终为人造,或许,我们都是这样前行。行于流水,行于记忆,行向所谓远处。接着发现远处的陌生的都回归熟悉,而熟悉的都回归远处与陌生,没于河流,没于记忆。

回到船舱,我入座。这之后,大人说笑了一两句便不约而同地归于沉默,至于那几个孩子,则是把头深埋进厚冬衣里,没了动静。引擎轰鸣的响度在舱内久处于清晰与模糊的交界,衬着船轻微的晃动与这片沉默,这一切令我很快睡着了。

在沅江上,我做了一个梦。其细节已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我,还有片熟悉的山河。一叶扁舟漂于河上,我的思绪飘于扁舟之上,山与河之间漫着几层薄薄的雾。在雾中,在思绪中,略过好多名字、一些事。

我猜想,也许所有河流都是相通的。船在河流上继续前行,而那风也一路随行。

点评:就如《湘行散记》中所说的,真的历史其实是一条河,承载了人类的喜怒哀乐。当沈从文老先生的小船在沅江上漂荡时,他发现自己“从这条河中得到了许多智慧……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河流的庄严神圣不是文字能够写出来的,就像我们没办法画出光,只能描绘被光照耀的世界。当你看着江水滔滔,看着掌舵的船夫,看着行船与河流的对抗,所谓历史、所谓生命、所谓人性,一切尽在不言中。

猜你喜欢
沅江船舱船夫
哲学家与船夫
大型集装箱船舱底座结构加强与改进
沅江怀化段渔业资源增殖保护措施
沅江:首本乡土教材出炉
船夫和风
I Spy超级侦探
一帆风顺
内河集散船舱口角隅甲板应力分析
船舱流水孔焊接机器人系统设计
沅江:俏芦笋撑起大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