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无恙,是殆有养致然。然尔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选自《文文山文集》,文天祥著,中华书局1985年版)
【参考译文】
我被囚禁在北国的都城,住在一间土牢内。土牢有八尺宽,大约四寻深,有一道又低又小的单扇门,一扇又短又窄的窗子,又脏又矮,又湿又暗。在这炎炎夏天,各种气味汇聚在一起:雨水从四面流进来,床铺和桌子都浮了起来,这时屋子里都是水气;牢房墙上的泥有一半是潮湿的,热气蒸,积水沤,这时屋子里都是土气;突然天晴暴热,四处的风道又被堵塞,这时屋子里都是日气;有人在屋檐下烧柴火做饭,助长了炎热的肆虐,这时屋子里都是火气;仓库里储藏了很多腐烂的粮食,阵阵霉味逼人,这时屋子里都是霉烂的米气;关在这里的人多,拥挤杂乱,到处散发着腥臊汗臭,这时屋子里都是人气;又是粪便,又是腐尸,又是死鼠,各种各样的恶臭一起散发,这时屋子里都是秽气。这么多的气味叠加在一起,成了瘟疫,很少有人不染病的。可是我以虚弱的身子在这样坏的环境中生活,到如今已经两年了,却没有什么病。这大概是因为有(某种)修养才会这样吧。然而怎么知道这修养是什么呢?孟子说:“我善于培养我心中的博大刚正之气。”土牢中有七种恶气,我有一种浩然正气。用我的这股浩然正气抵抗那七种恶气,我还担忧什么呢?况且那浩然之气是天地间的凛然正气啊!
从文中的“余囚北庭”“于兹二年矣”,我们可知选文应是文天祥兵败被囚于大都两年后所作。河山早已换了王旗,坚持似乎已经再无意义,然而文天祥因着“正气”,始终不愿屈服。他平静地记载了自己恶劣的处境,亦以同样的从容再一次表述自己的心迹,使读者耸然动容。秉正气而立于天地间,“吾何患焉”!
1.选文中,作者提到了哪“七气”?他为什么用大半篇幅写这“七气”?
2.本单元的古诗文中,哪一篇也饱含“正气”?请结合相应课文说说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