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自主科技创新 牢牢掌握核心技术——美国制裁中兴公司事件的启示

侯祚勇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2018-04-15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激活拒绝令，对中兴通讯进行为期长达7年的出口制裁。中兴通讯超过6成的元器件包括核心芯片需要从美国公司进口，禁令一出，中兴通讯库存仅仅1到2个月，一旦用完库存而没有及时得到有效补给，企业将面临停产。这将直接影响中兴通讯8万多员工及家庭的稳定和收入，直接影响中兴通讯30多万股民的投资，直接影响中兴通讯股东及各个投资方的收益。同时，这将会直接影响到上下游产业链的生死存亡[1]。此次事件引起全球关注，直接暴露出的一个重要核心问题是：我国没有掌握通讯行业的核心技术——芯片制造，而严重依赖从美国进口[1]。美国的制裁，可谓拿住了中兴通讯的“命门”。近年来，面对中国的和平崛起，一些发达国家心态失衡，加紧了对中国进行技术封锁，我国“做不如买”的企业经营理念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此次事件，对我国高度依赖进口技术与产品的企业敲响了警钟。

事贵制人而不制于人。我们不能总是指望依赖他人的科技成果来提高自己的科技水平，更不能做其他国家的技术附庸，永远跟在别人的后面亦步亦趋。2016-04-19，习近平总书记在国家网络安全与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要下定决心、保持恒心、找准重心，加速推动信息领域核心技术突破”。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也是买不来的。因此，进一步改革和完善科技管理体制与运行机制，坚持自主创新、自立自强，在关键科技领域和“卡脖子”的地方下功夫，加强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不断取得基础性、战略性、原创性的重大成果，把关键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摆在我国科技及产业界面前的重要课题。

1 加强科技发展战略研究，聚焦核心科技目标

根据国发〔2014〕11号和国发〔2014〕64号文件精神，原科技部管理的国家863计划、973计划、科技支撑计划、公益性行业专项、产业发展引导资金、国际合作计划等一系列国家科技计划整合成为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原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保留继续实施，这是我国面向国家战略需求最重要的两个科技计划。“十三五”以来，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部署了64个专项，科技重大专项“科技创新2030”部署了16个重大项目或工程，基本覆盖了我国重大战略需求的方方面面，两大计划的实施，必将对我国科技、经济及社会发展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然而，这一系列的专项、项目和工程覆盖范围广、投入大、周期长，科技计划改革虽然解决了科技计划“碎片化”的问题，但计划目标相对分散，对国家重大战略需求的关键核心技术取向聚焦仍然不够，一些重要、关键和急需的技术领域投入不足，短期内难以取得大的突破，将会直接导致科技对产业的支撑作用不足。2008年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启动实施民口11个科技重大专项以来，至今已10年，虽然取得一系列重要成果，但许多关键核心技术包括芯片技术在内仍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美国对中兴公司的制裁反映出其对我国产业结构和技术短板具有深入的研究和相当的了解，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和警醒。因此，进一步加强国家层面的战略研究，深入、全面分析科技、产业领域的现状和发展趋势，找准真正容易被西方发达国家“卡脖子”的核心技术、重大装备和产业领域，按照急需、短期、长远需求等分阶段突出重点分布组织实施技术攻关，最大限度地发挥科技对产业的支撑作用，这样才能使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真正走上自主创新的道路，逐步摆脱对外依赖。

2 强化国家层面顶层设计，完善重大项目遴选机制

国家重大、重点专项（项目）咨询体系由战略专家组、咨询专家组、实施方案专家组、项目指南专家组组成，各级专家组从不同层面完成国家重大、重点专项（项目）的顶层设计建议。显然，专家组在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和辅助决策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选准、用好专家成为科技创新决策中的关键环节。虽然各层级的专家组人选有明确的推荐、选拔、审批程序，但是仍然存在专家推荐遴选不够透明，方案编制过程公开不够，指南征求意见时间短、范围大、不集中等问题，导致部分领域信息不对称，技术供需诉求不能充分传递，直接影响顶层设计的科学性；同时，在计划实施过程中，虽然明确规定各层级专家组成员不得申请本人参与咨询论证专项的项目，但是普遍存在其“代理人”（学生、下属、团队成员）申请其专项项目的现象，“代理人”申请项目具备“天然”的优势，可能影响项目遴选的公正性。因此，需要进一步完善国家层面的制度设计，在专家推荐、方案指南编制、项目遴选等方面进一步加大公开、透明的力度，进一步调动社会各方智慧和资源，确保研究方向更加凝练和聚焦，项目资助更加科学和合理。同时保障公开、公平竞争，让最合适的单位（团队）承担最合适的项目。

3 创新重大项目组织模式，优化科技资源配置方式

现有科技计划按照流程化管理，征集项目建议→形成实施方案→编制项目指南→自由申请→专家评审→会议答辩→立项签约→组织实施。这种管理模式程序完备，管理风险较小。但决策程序复杂，组织实施的周期较长，缺乏灵活性，面对重大、突发事件反应较慢；同时，自由申请、公开竞争的机制难以全面聚合全国最具优势的力量集中攻关，竞争的过程中还有可能产生内耗。因此，我国应该在总结过去国家科技计划实施的基础上，结合新形势下重大科技创新的特点进一步完善项目组织模式，对于那些影响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的重大关键技术、核心装备等要立足国家行为，真正体现国家意志。在计划经济条件下，我国采用举国体制完成了“两弹一星”工程等重大科技计划，在较短时期内提升了国家科学技术水平；整合了全国的设计、制造、试验等部门和科研院所的优势资源，形成了由高级行政官员、科学家、技术人员和普通工人等组成的科学共同体；协调相关配套部门和单位为工程服务。目前，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机制成为资源配置的主要手段，参与重大项目的单位呈现利益多元化的特点[2]。在这个大的背景下，将国家计划调控与市场机制有机结合起来，充分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由国家牵头组织研发队伍，调动各方资源、协调各方利益，集中攻关，解决国家急需的基础性、前沿性和战略性的核心关键技术是新时期国家重大科技创新的重要选择。越是技术难度大的大国重器，越需要依靠举国体制优势来克服市场机制带来的急功近利和趋利避害性。此外，对于部分关键技术项目，特别是一些投入大、周期长、难度高的“硬骨头”，可以采取委托研究、定向支持等方式配置资源，给予持续稳定的支持，以充分发挥优势单位和科研团队的作用；对于重大突发事件，可以临时调动相关资源，启动“应急科技专项”，为国家应对危机提供快速科技支撑。

4 建立专项后续支持机制，保障重要领域持续发展

现有国家科技计划的重点、重大专项的实施都具有时限性。2006年，《国家中长期科学与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确定组织实施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目标是通过核心技术突破和资源集成，在一定时限内完成重大战略产品、关键共性技术和重大工程，是我国科技发展的重中之重。2008年，11个民口重大专项启动实施，时限至2020年。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专项实施方案一般按照5年期限组织实施，2016年试点，2017年全面启动，至今已部署64个重点专项[3]。部分专项“帽子”（名称）很大，比如新药创制、水体污染治理、数控机床等，实施周期内投入和产出都有限，不可能解决该领域（专项）面临的所有重要的科学和技术问题，而且许多领域本身就需要长期投入和持续稳定的支持，例如数字诊疗装备、新药创制等专项，目前我国医疗行业使用的诊疗装备和药品仍然大量依靠进口，真正实现新药从仿制到创制，诊疗装备由国产替代进口的跨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对于已经实施结束的重大、重点专项，需要建立长期、持续支持的机制，既解决这些领域在过去还没有解决或在发展中新出现的重要科学技术问题，又保障前期研发团队的可持续发展。

5 优化科技创新制度环境，建立宽容失败文化氛围

科技创新具有探索性，本质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出现风险和偏差在所难免，越是重大的科技攻关，越是存在失败的风险。《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进步法》第五十六条规定：国家鼓励科学技术人员自由探索、勇于承担风险。原始记录能够证明承担探索性强、风险高的科学技术研究开发项目的科学技术人员已经履行了勤勉尽责义务仍不能完成该项目的，给予宽容。我国现有科技计划执行过程中，计划主管部门和项目管理专业化机构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和措施，来“保障”研发工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致使项目承担单位和研究人员压力巨大[4]。所以，在项目技术路线的设计和研究内容、预期目标的选择上，项目组不愿、不敢啃“硬骨头”，往往就低不就高，就易不就难，甚至选择一些短平快的内容开展研究，以成果数量代替质量。最终，项目验收都通过，专项总体目标实现不了，特别是一些难度大、周期长的重大关键技术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同时，项目（课题）负责人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防止经费使用出错，接受众多检查、汇报和审计，难以潜心做科研。因此，进一步创新重点重大项目管理模式，改进项目管理的制度规则，改善科技攻关的制度环境，“放管服”改革切实落地，真正做到宽容有条件的失败，建立有利于科技人员潜心研究、勇于攻克难关的科技文化氛围和软环境至关重要。

6 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强化技术创新主体地位

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发挥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作用是实现科技与经济有机结合的关键途径，是提升国家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核心力量。国有大中型企业是我国国民经济的支柱和行业发展的龙头，理应在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建设创新型国家中发挥引领和带动作用[5]。但与此同时，我国国有企业在创新方面也存在能力较弱、投入不足等突出问题，很大程度上影响和制约了国有企业的持续发展和国家综合国力的提高。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自主创新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等重大战略的确立，我国企业特别是大中型企业包括民营企业在内的自主创新能力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但要真正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还需要一个艰巨的过程[6]。企业作为自主创新的主体，首先应该成为创新投入的主体，我国许多企业考虑成本较多，缺乏战略眼光，往往对自主创新的技术与产品研发投入不足，科研环境不好，研发人员待遇不高，创新存在急功近利、复制粘贴的短板。企业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决心和定力不够，关键核心技术能买来的就不做研发，严重依赖进口，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和突发事件，企业难以拿出有效的备选方案和应急措施。此次中兴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因此，进一步强化企业特别是事关国计民生和国家安全的大中型企业技术创新的主体地位，大幅提高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增加自主创新技术与产品开发的投入，加强产学研用合作和“全链条”创新，把关健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在当今激烈竞争的国际化环境中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