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韩剧《太阳的后裔》的叙事艺术

廖楚珍

由宋仲基、宋慧乔主演的韩剧《太阳的后裔》，一经播出便火遍中韩乃至亚洲。不少观众认为，《太阳的后裔》好看不仅仅是靠主人公的高颜值，故事创新才是关键。以往的家族纠葛、身世秘密、王子灰姑娘、绝症等俗套题材似乎已不再是热播重点，新鲜有趣的爱情模式，融进了天灾瘟疫、枪战恐怖、战争悬疑等新鲜元素。男女主角一个在战场冲锋陷阵，一个在手术室治病救人，而原本在工作上毫无交集的两人却意外地在战地重逢，在并肩作战中产生信仰上的碰撞和情感上的升华。全剧于层叠的悬念、错杂的矛盾冲突中展示了人物复杂的心路历程，军人的家国情怀和医生生命至上的人生观、价值观在碰撞中，处处涌动着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关爱生命的浓厚人文情怀，折射出生命尊严的人道主义光芒。同时，通过平中见奇的传奇性故事，全剧呈现出曲折多变、回旋跌宕、云橘波诡而又情趣盎然的艺术魅力。

大众传播时代的到来，“故事化成为人民最乐于接受的一种叙事方式”①。好故事是优秀叙事类影视剧的必备条件，换而言之，影视艺术就是情节的艺术，而悬念是关键性元素。悬念设置在影视剧中司空见惯，它能吸引观众注意、引发观众好奇、激发观众兴趣，是启动观众或读者心灵的钥匙。它又是营造情节的枢纽，能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美国剧作家威·路怀特认为“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悬念故事”②。在他看来，悬念与故事密不可分：故事离不开悬念，悬念也无法自足于故事之外，且在戏剧性事件中的体现最为典型。关于悬念一词的含义，无论是《辞海》还是《现代汉语词典》都解释为“欣赏戏剧、电影或其他文艺作品时的一种心理活动，即关切故事发展和人物命运的紧张心情。作家和导演为体现作品中的矛盾冲突，在处理情节结构时常用各种手法引起观众或读者的悬念，以加强作品的思想和艺术感染力”③。“悬念又是矛盾冲突构成的，强化悬念最根本的途径是强化矛盾冲突”④。故事中的矛盾冲突是形成情节的基础，也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通过冲突，人物性格得以刻画，主题得以彰显。冲突不断、悬念迭出的叙事策略可以说是《太阳的后羿》吸人眼球的关键因素。

本剧的主线展示了联合国维和特战警备队大尉兼海外派兵组组长柳时镇与外科医师姜暮烟之间分分合合的爱情纠葛，千回万转，迷雾重重,堪称一波三折。男女主角在一系列误会中偶遇，双方一次次表白又一次次经历爱情过吹。起起伏伏的爱情进程充满了戏剧性,尽管告白与相恋浪漫温馨，却又并非一帆风顺。第一次约会，姜医生就被“放鸽子”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盖世英雄，并未“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表白，却在女主角一头雾水中被直升机接走了。第二次，女主角通宵手术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洗，男主角却不期而至。矿泉水洗头，石锅拌饭快餐，电影院里女主角与意中人共度浪漫时刻的兴奋溢于言表，“在电影院最激动的时候就是现在，熄灯前的这一刻”。而男主角唱合“我有生以来现在最激动，和美女坐一起，而且马上要熄灯”则更意味深长。情侣间你一言我一语，甜蜜地拌着嘴。氛围如此氤氲缠绵之时，男主角又一次被一个紧急任务的电话召飞。事业上经历挫折的女主角，心力交瘁，咖啡屋理性地提出分手，对职业理念的不同理解导致爱情之舟第一次触礁。冤家路窄，不期预料，缘未尽的两人又奇迹般重逢乌鲁克。共同救治阿拉伯联盟议长成为融解爱情坚冰的破冰之举。真正促使两人恋情质变的不仅是悬崖车险的舍命相救，更是面对天灾地震、疾病瘟疫、走私缉毒、生死绑架、出战失踪等一系列事故中，两人或生死互救或并肩作战，他们的人生观、职业理念渐渐沟通融合，心一点点靠近，情一步步升华。无论多么危急的场合，柳时镇与姜暮烟两人珠联璧合、并肩作战，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军人和医生的人道主义情怀。慢慢地，姜暮烟不仅感恩于血性汉子拔枪守护的深情，更看到了一个遵守军纪军规但并不唯唯诺诺，面对突发的危急时刻，“服从命令”让位于“救护生命”，逐渐为其表现的过人见识和勇于牺牲的英雄主义气魄深深折服。经历生与死的真正考验,特别是军人在履职过程中表现出的熠熠生辉的人性光芒，正与姜暮烟医生的职业使命感殊途同归。职场上的志同道合，促使情投意合的他们越来越心心相印。总之，他们的爱情几经顿挫，波澜起伏，险象环生，让人悲喜交加。特别是结尾处，柳时镇与徐大荣出战失踪一周年后，竟然奇迹般死里逃生出现在恋人眼前，这一戏剧性的大团圆结局充满了浪漫的传奇性。与剧中另一对恋人即徐大荣与司令官千金的尹明珠军医之间涉及家庭门第等级恋爱阻力不同的是，柳姜这对恋人矛盾的本质是他们职业观爱情观人生观的矛盾。

同时，曲折离奇的爱情纠葛中又蛰伏着政治经济、社会生活、道德人性、人生理念、国别种族、宗教信仰等多维度的矛盾冲突。柳时镇作为军人，无论在联合国部队维和、乌鲁克地震救灾、救助齐努克共和国反恐部队教官提安、打击走私缉毒或与战友奥古斯决斗等生死冲突中，就涉及国家之间、集体与个人、正义与邪恶、守护与毁灭、善与恶、美与丑、情与理、爱与恨等居多的矛盾冲突。如救治阿拉伯联盟议长，不仅涉及政治责任、宗教习俗问题，也有作为军人服从命令与抗命违纪的矛盾。最终柳时镇本着生命至上的原则，即便接到部队绝对不得介入的指令，抗军令受到减薪三个月和少校晋升评审对象除名的处分，依然拔枪守护医疗队，确保了手术顺利进行。又如解救被奥古斯绑架的人质姜暮烟，面对恋人的生死瞬间，与昔日的战友拔枪相向，这样的对峙就是一场灵魂的炙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战友也曾是国家民族的守护神，如今走私军火贩卖儿童，为个人私利反叛为人类败类，岂不令人义愤填膺又痛心疾首。可是多年的战友情已经渗透血液，深入灵魂深处。柳时镇自己曾出生入死鼎力救助过奥古斯，另一战友甚至为救奥古斯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此时此刻的对峙，柳时镇备受煎熬的内心一直苦苦挣扎。即便对方残忍的开枪射击自己心爱的恋人，柳时镇依然选择以身体挡住子弹保护恋人，万般无奈才开枪还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奥古斯倒下的一刹那，硬汉柳时镇眼角淌下了一行清泪，铁血汉子的绕指柔肠该杂糅着怎样的五味啊。——情节决定故事性影视剧的艺术生命。本剧无论是外在的矛盾冲突还是人物的内心挣扎，错综复杂，一波三折，离奇的情节避免了平铺直叙的单调乏味。有起伏、有变化、有高潮，才有余韵，曲中有奇，一步一折，变化无穷。尽管不乏复杂虚幻，但并不脱离现实和逻辑。特别有韵致的是，广阔的背景，复杂的事件与争口斗舌、平淡无奇的日常琐事结合，如乌龙表白、快递包裹、踩“地雷”虚惊一场、无人岛浪漫告白等等场景，均是那么饶有生活情味。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琐事展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悬念是吸引观众对情节发展、事件结局、人物命运给予牵肠挂肚惦念的重要手段，是扣动观众心弦的重要元素。“当悬念出现时，观众会猜测这样或那样的可能性，悬念重叠，可能性交叉聚多，唤起观众在原本平和状态下的内在动力，引起丰富的想象从而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情绪反应和波动。”“心理场所产生的矛盾、冲撞、牵绊，使心理‘力’产生巨大的张力，悬念便在这种心理场的效应下呈现极富张力的艺术效果”⑤。摄人心魄的悬念的迭加，使得故事充满了魅力，美不胜收。本剧迭加的情侣矛盾、战友矛盾、大自然与人类的和谐发展矛盾、善与恶的矛盾、职业观爱情观人生观的矛盾，以及理想与现实、生存与死亡、健康与疾病、救赎与杀戮、理想与现实居多纵横纠葛的矛盾冲突，或明或暗，或含蓄或激烈，与主题丝丝入扣，浑然天成。使得剧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又魅力无穷。剧情如滔滔江流，曲有曲的汹涌，平有平的柔美。巧妙构思，情节设置跌宕变换，使得剧情摇曳多姿，观众在紧张、惊险、神秘，不安、好奇、焦虑中参与预测，并充满激情的期待。矛盾环做成的链条是电视剧魅力永不枯竭的源泉。大大小小的悬念交织起来，重重叠叠，环环相扣，观众兴趣盎然地从精彩曲折的悬念设置中获得欣赏愉悦，也从其深刻的内涵和寓意中获得启迪。

太阳永远普照，滋养着大地，给万物温暖和恩赐，给人类福祉和佑助，是生命诞生繁衍延续的保障，是生命之根。军人和医生，看似风牛马不相及，其本质上却是相似的，军人和医生正如太阳一样，都是守护生命的天使。在世俗的社会生活中，主人公们坚守的职业理想和职业操守，处处闪烁的人道主义光芒，使主人公水晶般的纯粹圣洁。地震天灾的无情与人性的温情，使本剧散发出哲学的诗意美，其温婉柔美的力量带给人心灵的搏动。同时，《太阳的后裔》也可以说是一部韩国军旅题材电视剧，有效传递了韩国的民族文化，生动展现了韩国军人的时代形象，甚至彰显出韩国的国家意志。正如在中国军网上，“南政两会评论团”点评道：“《太阳的后裔》，这样的题材，我们也有资格拍；这样的故事，我们官兵也想要看；这样的电视剧，我们也完全应该有；这样的故事外壳，也应该是强军文化的重要载体。”

①于德山《大众传媒时代的电视文化和当代中国叙事格局》，《中国电视》2001年12期.

②【美】威.路怀特主编，宫竺峰译：《论悬念》，《世界电影》，1982年第3期.

③《辞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

④胡和平《悬念的美学属性》，《求索》2004年第5期.

⑤于志云《电视栏目的悬念研究》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