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炼字的启示

◎毛荣富

炼字，即根据内容和意境的需要，精心挑选最贴切、最富有表现力的字词来表情达意。其目的在于以最恰当的字词，贴切生动地表现人或事物。古人作诗，注重炼字，常常出现“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意境。炼，就是使词句更加精美简洁。

有这样一则故事：古时候有人偶然得到一本杜甫的诗集，但书已残缺不全，如《送蔡都尉诗》一诗中的“身轻一鸟（ ）”一句的最后一字就已脱漏，他便和几个朋友凑在一起，想补上这个字，有人补“下”字，有人补“疾”字，有人补“落”字，有人补“度”字，有人补“起”字。他们都认为杜甫原诗用的就应该是自己补的这个字。后来找到了一本完好无损的杜甫诗集，翻开一看，才发现谁都没有补对，原句是“身轻一鸟过”。再仔细琢磨一下，众人叹服，认为还是杜甫用的这个“过”字最好。

“身轻一鸟过”这句诗，是杜甫称赞蔡都尉武艺高强的，描写他跳跃时身轻如燕的功夫。“下”“落”“起”只能形容起落的动作，“疾”字只能形容快，“度”字不能表示动作的敏捷，而原诗“一鸟过”的“过”字，形容跳跃像鸟儿悄无声息地飞过，同时兼有高、快、轻这些意思，所以大家补的字都不如原句中的“过”字。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杜甫是十分注重炼字的。描绘事物，他要找到那个最准确的字才肯罢休，而这个“过”字在这里就是独一无二的，任何字都难以取代它。福楼拜的写作格言是：“应该准确地用一个名词来称呼事物，用一个动词来标志动作……决不应该蒙混。”炼字，就是要精益求精，不能让蒙混的现象发生。

古人有“一字传神”的说法。唐代有位诗人爱写打油诗，以至于大家就称他为“张打油”。张打油有一首“咏雪”的诗：“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全诗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但一个“肿”字，不仅表现了雪之大，还给全诗带来一种情趣和幽默感。所以，炼字的意义，已超出了字本身，它能为一句话甚至是整首诗、整篇文章增色不少，就如古人所说：“一字妥帖，则全篇生色。”

“迎闯王，不纳粮”是明代农民起义的口号。对于挣扎在沉重赋税和严重饥荒中的农民来说，这一口号是很有号召力的。一经喊出，各地农民就风起云涌地投奔起义军而来。但是，最初这个口号却是“投闯王，不纳粮”。显然，“迎”比“投”要好，一个“迎”字，就拉近了农民和闯王的关系，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改了一个字，就大大增加了起义军对农民的吸引力和感召力，而“投”字则是“投奔”之意，似乎农民和起义军还不是自家人，缺少亲切感。这个例子告诉我们，炼字，并不是要在文字上兜圈子，而是要把思想表达得更完善，取得最好的效果。

《水浒传》“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章中有这么一句：“那雪下得正紧。”鲁迅先生称赞这个“紧”字富有“神韵”，其实，在这部经典著作里，用得好的字还有许多。如“（林冲）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这一句中的“剜”字就十分出色，远比用“插”“捅”等字要好，——它表现了蓄积在林冲心里对陆谦和高太尉的深仇大恨终于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宣泄。这个“剜”字还体现了林冲对官府已不抱任何幻想，只有上梁山这条路了。由此可见，一个精当传神的字，往往有着丰富的含义，胜过许多无用的话。炼字，就是要做到字简意丰。

炼字，确实具有多方面的意义，很值得我们平时在这上面多下点功夫。

最后做一个小练习，请在下面括号内的词语中选定你认为最恰当的一个。

我坐着船，觉得路上风景实在___（①可爱②可观③可喜），近处是大片银波__（①滚滚②粼粼③潺潺），远处是青青的山。在那青山绿水之间，金黄的早稻和碧绿的晚稻苗___（①分隔②间行③间隔）在田间，在菱荡旁垂钓的渔翁的___（①坦然②安然③悠然）的姿态，平常我也只在画上见到过。绍兴极大部分是平地，一个魁星阁，一座三眼桥，几株柏树，一丛竹林，分开来看，没什么特别，可是___（①装配②配置③放置）在稽山镜水间，就形成许多优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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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荣富，中学语文特级教师，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从教30余年，发表文章千余篇，著有《元明散曲》《作文散步》《漫步教坛》等专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