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级版共享空间，线下的朋友圈

姚芳沁

建筑师创业可以为共享空间行业带去怎样的改变？何勇想要给出他的答案。

他是城市空间品牌“好处”的创始人。这是一个空间租赁和运营品牌，采用的方式是租赁下空间，交给自己的设计师设计改造，而不是简单的二房东租赁。它的目的是把城市中闲置的空间与场地变成优质而自在的社交场所、活动场地。与其他共享空间不同的是，它聚焦的并非人们的旅行或短途居住需求，而是同城社交需求。

“现代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独特的兴趣、自己想做的活动或者更多新奇的内容，但现有的公共空间只有餐厅、酒吧、KTV等自带内容的空间，它们无法实现很多社群需要的活动现场，而家里的空间又不够。我们就是想推动‘社交空间这一块的消费习惯，除了品牌，让个人、社群、组织都找到我们这种社交空间去承载内容，完全定制自己想要的活动和社交现场。”何勇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何勇本人毕业于同济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曾在大舍、都市实践、Aedas香港等诸多知名建筑设计机构担任要职。几年前，他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乌鲁木齐北路买下一栋顶层复式老公寓，顶层有能看见陆家嘴的露台。朋友希望能付费在他家举办生日聚会，他才急急忙忙地把公寓改装一新，并准备好了音响和投影仪等设备。

这算得上是“好处”的第一个客户。在那之后，何勇把自己的公寓放在Airbnb上接受预订，在朋友圈的“口碑”传播下，很快打响了知名度。2016年3月，好处正式成立。它的核心模式就是找到城市里的闲置空间，和业主合作，或是从业主那里把房子租下来，根据房子的实际情况把它改造成一个共享型的社交场所，或是商业活动空间。用户可以通过好处的微信小程序，根据所需的场景、人数和时间预订空间，按小时收费。

好处的设计师最快在一周内可以完成场地改造，装修费用最少可以控制在1万至2万元，平均半年内就可以收回成本。以何勇自己的公寓为例，对外出租的话，每月均价在2万到2.5万元之间，但现在把它当作社交空间来运营之后，第一个月就赚到超过2.8万元的租金，第二个月涨到超过3万元，到第四个月达到了6万元。

好处与业主订立的租期通常至少一年，会根据营业额与业主需求设定利润分配。空间来源，从最初何勇自己的老公寓拓展到上海的各种老宅、公寓、别墅以及私家花园。在寻找这些空间的过程中，何勇发现，尤其是月租超过2万元的大房子，很难租出去，只能闲着，大多数业主并没有合理的解决方案。

比如上海乌鲁木齐北路和长乐路交叉口的一处普通居民小区中深藏着一座独栋大宅，它是恒隆家族三老板的私家宅邸，总共有3层，一楼客厅，二楼卧室，三楼阁楼。好处的建筑师谭佳琪在接手这个项目后发现，该建筑的最大问题是室内没有光线进屋，太暗，显得压抑。于是，他在楼顶加开6扇天窗，以及4个大小不一的室外阳台和落地窗，在一层加露台、泳池、烧烤区和天井，并把二三楼打通来扩大社交空间。现在，一层有日式客厅和餐厅、户外游泳池和桑拿房，二三层的高阁则变成了一个近80平方米的超大客厅加餐厅。

目前，好处已有共享客厅、商务空间和商业场地等产品线，在外滩、思南路、雁荡路、静安寺等多个城市中心地段获得场地，正在运营的空间有26个，等待上线的有十余个。成立仅一年它便获得了近千场预订，积累了数万用户，不少明星和品牌也选择在好处的空间拍摄或是组织活动，张一山在好处拍过封面，苹果在好处组织过部门聚会，可口可乐选择好处的空间做平面拍摄，星巴克在好处举办主题工作坊。

现在，好处的用户量以每月10%的速度增长，其中个人用户与企业用户的数量相当。何勇表示，好处从成立一开始就实现盈利，单体空间的价值比很多商业地产都要高。

“像半岛酒店、WeWork、Booking. com这种自己有空间的人，也要花钱来订我们的地方，说明我们的空间设计还是很受认可的。”何勇说。

好处不仅提供令人惊喜的空间设计，还会提供配套的设施服务和运营，满足不同场景的活动需求。根据客户的需要，好处也可以帮助对接相应的服务，比如餐饮、摄影、调酒等。

好处目前采用内部生产和小规模外部合作的方式，在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开发设计标准和运营管理体系之后，便可以逐渐把平台开放给更多的外部团队，包括与建筑师、设计师、产品品牌和服务团队开展众包合作，实现规模化拓展。

从设计的理念出发，发现了共享空间平台生意的不止何勇一人。在北京，范阳成立了Elsewhere共享空间平台。但和好处不同的是，Elsewhere通常并不参与空间的改装和设计，用户通过Elsewhere直接和空间主人完成房间的预订、管理和沟通，这让Elsewhere的模式和Airbnb更接近，只不过Elsewhere上共享的是住宿以外的工作空间，Elsewhere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更多有调性的空间。

目前，Elsewhere将平台的空间资源分为“城市会客厅”“商务会议室”“多功能场地”三大类，既有原本不对外出租的博物馆、私人会所，也有个人工作室、书房及部分商业地产，这些空间的主人中很大一部分就是设计师或是艺术家、比如青山周平设计的私人茶室、马岩松设计的外太空泡泡会客厅、艺术家孔宁的树屋工作室等，他们可以通过共享自己设计的空间，让更多人通过亲身体验来了解自己的设计理念。“以往这些空间都只存在于空间主人的小圈子里，我们做了这个平台以后，很多空间主人觉得他们可以借此取得一些额外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可以把圈子放大，加入更大的社区，联系到更多人，获得更多信息，找到更多机会。”范阳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Elsewhere主要从空间能否给予用户一个好的线下体验的角度去制定标准。比如私密性是否够好，商务会议室类型空间是否配备完备的设备和物料，交通是否方便，空间主人的服务水平如何，设计审美是否独特等。目前，Elsewhere的订单中有40%左右来自商务用户的需求，包括公司内部和外部的会议、活动、团建等，也是Elsewhere最主要的客户组成。

与之不同，何勇还是坚持自己做空间的设计和运营，这一方面有助于控制空间的使用质量，另一方面还可以让好处快速获得更多的空间资源，在空间功能的拓展上也有更多可能性。

何勇意识到，现在很多城市的文化空间，大多面临着运营难、收支难以平衡、客群固化、内容传播力差的问题，主场馆之外的很多空间都闲置着，如果出租，则担心被人借用文化空间的名义骗钱。好处的出现刚好解决了这些问题。

作为同济大学的毕业生，何勇在一次回母校参加校友会时发现，校友中心就像个老旧的商务中心，平时除了领导开会，卖些纪念品，极度缺乏活力。学校方面原本打算做个景观设计，但仅仅作为一个美化工程，很难起到实质性的效果。何勇于是从空间场景和功能的角度提出设计建议，好处为校友中心设想了几个与过去相对固化的模式不太一样的社交场景，再以不同的场景为理念展开设计，让空间不再显得严肃有距离感。比如可以设计成为校友举办婚礼的空间，创造浪漫的空间环境，且出租空间给校友可为空间赚取一定费用。

“校园也需要提升活力，但传统办公商业不能进驻，我们这种模式既可以盈利也不会特别商业化。”何勇说。

何勇认为，好处这样的共享空间平台真正的意义在于社交，就像实体版的微信。空间项目的规模可大可小，就像微信可以覆盖小组聊天、朋友圈和公众号等不同规模群体的社交需求。

“建筑设计的成本通常是很高的，而且一个建筑项目一旦完成便很难改动。好处的模式则是利用小型的空间改造，既降低了成本，又可以利用非固定业态的活动来制造人气。”何勇说。上海的派对组织公司SOCIAL SUPPLY就是好处最希望吸引的那类用户，他们在好处的空间内举办过鸡尾酒节，以及电影《美国精神病人》的观影会，所有参与的成员会模仿影片主人公的样子，穿着雨衣，喝着红酒。

但这种社交诉求的空间改造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和挑战，最令何勇头疼的就是如何协调邻里关系。好处曾上线过一个空间，在一个天蓝色的房子堆满了白色的海洋球，特别适合孩子们的聚会，但因扰民投诉，空间不得不停用。现在，好处会在一些位于居民区的空间内设置分贝表，提醒用户早9点至晚10点之间持续音量不能超过85分贝；晚10点至早9点，关窗状态下不能超过80分贝，开窗状态下不超过70分贝，以及不能放重低音音乐。如遭邻居投诉，将罚款500元，因噪音引来警察上门，则要罚款3000元以上。

邻里关系现在也成了好处在选址和运营成本中考虑的关键因素，为了尽量避免这个问题，好处开始把自己的空间属性朝着更多元化的方向拓展。现在，好处也从改造小型的空间逐步增加中大型的空间项目，并已经和国内数个地产商及文化集团达成合作。好处的办公室在不久之前搬进了上海美琪大剧院，未来好处也会负责改造并运营美琪大剧院的一些空间。

作为建筑师，何勇也希望借助好处这样的平台探讨一种新的设计服务模式。这种模式指的是：设计师脱离原有的开发商与建筑师的甲方乙方关系，而是直接面对使用空间的用户。如此，才能让设计更好地为社区和居住者服务。早在2014年，他就在《时代建筑》第一期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城市黑客》的文章，将那些主动出击、改善被忽视的城市空间设计的建筑师定义为“城市中的黑客”。从中，可以看出他更期待建筑师在整个空间建造中的主动性。

“在传统的设计服务中，甲方聘请设计师，通常以资本盈利或是企业宣传为目的，这样的项目从一开始就没有从建筑的终极用户本身的需求去考虑。只有将用户和设计师直接对接起来，抛弃原来甲方乙方的关系，由政府、开发商、建筑师和居民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才能实现建筑设计的最大价值。”何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