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然
(江西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主体强调人之生命活动的主体性,主体的确立与消弭取决于人类的行为,人之行为将对自身、自然以及整个世界造成影响,而什么将赋予人类实践的能力与改造自然的手段,这往往与人类自身的物质构造与主体性质密不可分。思维意识奠定了人类主体的能动属性,身体存在提供了人类主体的实践基础。人类在主、客体交互的实践与认识行为中,造就自身主体、物质客体的主导地位存在样式。体育是张扬人性的公共场域,是塑造个性的直接手段,是心灵交换的自由空间,是审视自身的现实路径。体育来源于生存实践,遵循于自然规律,从属于社会形式当中,始终是以关注生命本体为己任的生命运动形式。体育已经成为人类现实生活中维护身体、反观内心所必不可少的实践存在。“人是世界的主体,人是万物之本,主体即本体,人是世界的本体”[1]。人既是世界的主体也是生命的本体,体育对生命存在的整体把握,是对人类主体性存在最好的解答。体育特殊的运动方式与实践内涵,建立了本体意义上体育与主体存在的哲学关系。
人类的身体与思维是人类认识与实践能力的基础,人既是行动的执行者,也是行动的发动者,还是行动的反观者,人类在实践中发现真知,并在真知中改造自然。自然与人类构成一个主、客体的关系,而在两者的交互中,其认识关系与实践关系建构起人之存在的生存状态。实践是认识的源泉,人类的社会意识形态建立在物质生产之上,而人在主客体的实践关系,在生存现实中凸显出来,实践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动力与源泉。
“主体是人”[2]。认识与实践构成人类生命活动的两个方面,始终贯穿于主客体的交往之中,人类因其具备思维与行动的能力而占据主导地位,物质世界自然而然地成为客体。人类根据自身的生存需要主动地与自然打交道,根据个体的目的,有意识地使用合理的手段改造自然,并实现自我的意志。人类以主体姿态完成了对客体的改造,凸显了人之活动的主体性质。“人的主体性是人作为活动主体的质的规定性,是在与客体相互作用中得到发展的人的自觉、自主、能动和创造的特性”[3]。现实的主体就是活动着的人本身,体育是人在主体实践中获取的能动经验,人在体育参与的过程中能动地完成对客体即自身肉体的认识,并创造出“人化的自然”。
主体之为主体,是相较于客体而存在的,“主体离不开客体,离开客体的主体是不存在的”[4]。主体与客体存在特定状态下可以相互转化的微妙关系,占据主动地位的是主体,处于受动状态的则被视为客体,主体与客体的地位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以发挥作用的主导性来判定其主、客体地位。在狭义概念的广延中,主体摒弃了事物的能动与受动作用,将人的实践视为行动的主体,而外在于人类的存在物成为人类改造的对象,被主体所认识与掌控。在狭义的主、客体论证中,人之主体得以肯定,同时在貌似合理的主体论断掩盖下,人的地位与权力在肆意扩张,膨胀成“唯我论”的狭隘主体观,人作为世界的主体姿态出现了偏离与扭曲,摒弃了主、客体的能动与被动的转化属性。
人类成为世界的绝对力量,将自我的意志凌驾于一切外在物质之上,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将人的地位推向高峰。人的思维意志占据人之主体的全部,精神与肉体的二分,趋向于将人本身划分为主、客二体,即精神主体与肉身客体的绝对关系之中。人之为存在的根基即肉体一并被纳入精神主体的操控之中,成为被摆弄的对象化物质存在。人类本体的主、客体被绝对定位,致使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主体失去了客体的内在制约,精神意志与物质对象处于失衡的状态,主体极度扩张为非对象性的本体。首先,这导致了人类自身内部的失衡,即一切行为将是尊崇精神旨意的肉身逼迫;其次,还导致了人与外界环境的失衡,即一切生命活动将是自我之上的他者压制。
人作为主体参与到世界的运行当中,以自身的实践行为见证着社会历史的运转,主体在实践活动中认识自己,改变自身,塑造自我。人类在自由的生存向度中,实现了主体的本真存在,在合理的行为尺度中,完成了生命意义的内在把握,在实践的运营轨道中,塑造全新的存在主体。主体是实践的思想导向,也是行为的能动力量,冲破度的框限,人的绝对精神(融主客体一体化的精神实体)[5]呼之欲出,主体被抽象化为精神追求的现实力量,实现人类对外在物质的追求,而主体的能动作用脱离了人类的本性,被动地成为外化于人的盲目力量,人的主体姿态显得扑朔迷离。
人之主体地位的缺失,表现出与客体关系的本末倒置。人在物质丰富的外在世界中,对物质的追求,对利益的寻觅,对金钱的向往,导致主体性在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下,工具化为物质创造的“机器”。在经济资本的工业化时代要求下,人类从事着机械化的生产劳动,将自己全部精力投身于物质制造当中,听命于机器的生产要求,从事单一化的流水作业,人所面对的则是物化成为服务机器的奴隶。人类被禁锢在机械化运作的狭小空间内,进行着的生命活动将是异化于主观能动的生存方式,人类在失去自由的活动中丢失了主体性,客体化为物质资料的“复制”工具。人类愈加投入于资料生产,就愈加深入地将自己禁锢,人的能动性就愈加被受动性所取代,人的主体地位就愈加被削弱。人因痴迷于生活中的虚假需求将体育的能动价值抛之脑后,忽视本真生存之意而将自身禁足于狭隘意志之中。
人的主体地位被不断拔高,自然物质的客体地位逐渐固化,客体在主体的不断胁迫与打压之下,势必会做出强烈的反击。自然作为人类认识与改造的对象,让人类迷失了作为主体的真正含义,无限度地进行索取。物质世界的运转具有自身特有的发展规律,打破底线迎来的将是客体对主体的反抗。主体力量的扩张表现出人类对自然的主宰能力,当面对自然的反击之时,人类却无力承担自然所带来的“惩罚”。人作为主体肩负着养护生命的职责,主体性的扩张激发人类统摄自然的欲望,在对自然的挖掘与逼迫中实现控制欲的满足,当下的胜利将人类带入生存危机的漩涡之中,“这种纯对性的胜利只是一种代价很大的胜利”[6]。
“实践是认识的源泉”,造就人类物质生产的生活状态。“知识改变命运”,让人类意识到认识世界的重要性。人类在实践与思考的不断交替中,创造出专属于人类的意识形态与科学知识,科学技术的创造为人类提供了强大的力量,也为人类对自然的掌控带来了极大的信心。科学技术来源于人的认识与实践,同时也是帮助人类深入认识与实践的工具。主体的能动性实践行为与主观性思维探索所创造出来的精神财富,在一定程度上将会成为人类毁灭自我的无形力量。肉体的自然属性是见证人类是否走向自我毁灭的最好依据,而肉体的自然状态在体育中可以得到直接的检验,并以身体指标来考察主体的危机。
每个人与他人他物打交道之时,首先是站在自身角度出发看待对象,不论是人还是物质,都会被冠以客体之名,并以对象的身份待之。人人是主体,主体是人人,但人类总是缺乏换位思考的能力,在自我主体与互为客体的交往行为当中,必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与抵制,导致人际关系的紧张与不睦,这将是人之主体的矛盾所在。他人的对象客体化,对他人主体性的确立产生强烈的冲击,人与人关系的定位陷入互相制约之中,而非相互进步。在社会实践过程中,避免不了人与人的相互交涉,“我”既是自我眼中的主体,也是他人眼中的客体,人与人之间的主体与客体处于相互倒转的状态。相互局限在片面的表象中,践行自我的主体之姿,限制人类主体地位向完满状态的通达。
他人就是自我的映射,不是自身的那个自我,他人与自身构成社会关系,人类就在交互的理解与反观中认识自我。“我和他人的关系首先并从根本上来讲是存在与存在的关系,而不是认识与认识的关系”[7]。人与人之间是相互平等的主体性存在,主体与客体的平衡关系是建立在平等主义上的,每个人都是主体,而非自我的认识与猜忌的对象,虽然相互交往的双方都有权利以客体对待对方,但在抵触与冲突的交往关系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展现自我的主体姿态,不尊重他人的主体是不完满的,其主体性质也是不健全的,人类是在兼容他人的共性、尊重他人的个性中塑造自身的主体性质,在无利益的交往实践过程当中确立人之主体的姿态。人类在主体的自我建构中极尽打压他者而凸显自我地位,而体育极尽张扬公平公正、尊重他人的和谐之态,主体地位的合理性建构须从体育中找到内在的标尺。
主体性是对人类主体存在的本质性规定,将人置于社会实践的背景下,人的主体性本质得以逐渐清晰。生命存在总以生生不息、欣欣向荣的面貌呈现出来,这表现人之主体对生命运动的肯定,并通过身体行为建立起思维意识与自然存在的联系,“在人主体性确立的过程中,体育是人主体实践的能动经验,是维护人主体地位的重要手段,维系着人运动存在的实践形态”[8]。体育是以人类身体为运动载体的实践行为,它是本体自发的一种生存需求,是主体有意的一种身体培育。
人类身体的运动属性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体育行为是后天生存活动中的经验与总结。体育既是来源于人类潜在的本能需求,又是人类对身体健康的内在需求,体育搭建起主体寻求强蛮体魄与自由存在的桥梁,在人类本性抒发中完成自身肉体的解放。体育发挥主、客体关联的中介作用来彰显主体的姿态。“在人类的自然需求中,体育运动是一种寻求生存平衡的身体本能”[9]。生命的平衡要求人类内在向度达到精神满足与肉体需求的统一,外在尺度保持实践行为与自然开发的相互和谐。体育运动在人类的顽强精神中彰显躯体的健硕体态,在人类的本能行为中呈现出自然的动物属性,在顺应人类肉身本质的同时获取精神的自由。
人类的意识形态不断丰富,构成的科学知识、社会制度、伦理道德等社会客体,是生存演进过程中的文化结晶,是人类自觉进行自我提升的实践结果,代表着人类对自我生活的美好追求。每个主体都有超越自我的权利,并将其付诸于行动,人的内心始终涌动着追寻更好自我的冲动。体育与人的生命联系甚密,人之主体的性质越是激发,人类为之生存的根基越是受到关注,体育的作用就越加凸显。体育中所蕴含的“塑造”因子不仅是针对身体,人类的思想意志同样可以在体育实践中得到澄明。
体育不单是身体行为的展示,还是社会经济文化多方面融合的生活方式,体育素养涵盖认识与实践的各个方面,为全方位塑造人之主体提供多方面路径。“体育素养是指在先天遗传的基础之上,通过后天的体育教育对意识、行为、个性、品德等方面进行的身体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内在综合塑造”[10]。体育以人类的先天能力为活动准则,在对人类身体现状改造的基础上,加以对精神思想的净化。向善的思维导向求真的能动实践,理性地认识客体自然的发展规律,在尊重肉身生理规律的前提下,践行身体文化与精神修养的综合性教育,塑造人类主动追求自我超越的主体本身。
物质世界的运动轨迹是事物在发展到极端,必将出现向反方向转换的状态。人类总是在不断的偏离自身与反思自我中完善自身,来实现长久生存的人生愿景。人作为自然界的主体,具有自觉认识与主观创造的能力,处于物质世界的优先地位。物极必反、月盈则亏,由于权力意志的扩张,而导致人类走向对自然的极端挑战。一旦超越自然的承受限度,将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当人类感受到危机的来临,自会反省自身,寻求解决路径。人之主体始终在实践中,摸索与自然和谐的相处方式。
“体育是人的类存在的主体象征”[11],是人类主体本性需求下的产物,是本体体验与身体经验的结合,体育不仅是肉体强蛮的塑造之法,同时也是主体自由的解放之径。体育行为以对生命的养护为最终的实践目的,以主体的自由为最高的价值旨归,见证人类个体自我造就的每一时刻。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体育相当于反观人自身的明镜,在体育竞赛中反观自我的品性,在体育训练中反观肉体的健康,在体育游戏中反观主体的自由。在体育的实践行为当中认识自我,发挥自身的优点,摒弃自身的不足,避免自身的异化。
5.1.1 物化危机:体育对盲目力量的转换
人类智慧的爆发、科学知识的进步将人带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方面,物质财富的丰富,满足人类各种生活需求,背后所承载的却是,生产劳动所造成的人类本质力量异化的结果。另一方面,人类全身心地投入进物质资料的生产行为当中,精神处于极度空虚的状态,人类在社会当中变得物化,肉体成为机械化生产的工具。以物质生产为第一位的社会环境,表现出人类主体无法驾驭的一股盲目的力量,教唆人类盲从于物质劳动。体育指向的是人类自然的生存状态,物化背景下的体育形态建构,将人类从周而复始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将社会中的物化关系转向人与人之间生命的较量。
物质化的世界,将人类一并纳入到物质的行列,人之为人的主体地位在对物质追求的盲目力量中不断消解,体育是解救人类回归人性自然的必经之途。不论生产劳动还是体育活动都从属于人类的实践范畴,也都是对人类体内能量的转化,但两者对人类主体地位的确立有着本质的区别。劳动是对物质的过度依赖而进行的机械化生产,体育是对自身身体的依赖而进行的自然化改造,劳动最终是对物质财富的追求,体育最终是对自我潜能的挖掘,劳动的结果是人类物质化为生产机器的奴隶,体育的结果是人类自然化为人性最初的强蛮。
5.1.2 人性召唤:体育对人之存在的澄清
人类为了能在社会中安然地生存,往往会选择被社会同化,为了生活而拼命地奋斗,始终如一地进行相同的劳作。身体沦落为服务机械化生产的奴隶。人为何而生,为何而活已被置之一旁,就连自己最本真的自然面貌也不知所踪。普罗泰戈拉曾说“认识你自己”,他所说的并不是像认识陌生人那样肤浅地看待自我,而是逃脱任何目的价值去发现本性的自我。柏拉图曾说:“带着肉体去探索任何事物,灵魂显然是要上当的”[12]。精神高度宣扬的同时,人类最为自然的肉体却受到猛烈抨击,人类生存的根基为之动摇。人类富有思想但也从属肉体,是二者的合一,只有在肉体的外在需求中才能窥探精神的内在满足,并真实地认清自己。
“人不仅来源于自然,而且其生存与发展一刻也离不开与自然进行物种、能量和信息交换”[13]。体育属于人类最本质的生命行为,是人类体内能量与外界进行物质转换的中介。肉体并不是人类精神意志下任意摆布的工具,而是身体内在能量排泄与交换的基地。“知识改变命运”的口号在人类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将人类禁锢在静态学习当中。科学知识的丰富所带来的技术成果,代替了人类的生产劳动。体内的能量逐渐堆积,而发泄的途径又被科学技术所取代,人类被一系列的文明疾病(如肥胖)所缠绕。生命在于运动,健康始于锻炼。体育是异于静态工作的身体行为,是一种动态的生活方式,承担了帮助人类认清自己生存角色的责任。
5.1.3 主体自然:体育对肉体心灵的统一
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保持人长久生存的唯一途径,千万不要试图逃脱自然的掌控,只有与自然在遥相呼应中保持最佳距离,积极发挥人类的能动性与创造性,才是人之为人存在的生活状态。人类既是自然的产物,具有动物般的特质,但同时又区别于动物,属于有意识的存在者。人类所具备的主观能动性,让人成为主体的人,并与自然界的其他生物区别开来。“体育是人动物性行为的投射”[14],体育项目在动物性生存活动中不断创造与丰富,在文明演进过程中,体育是让人摆脱功利价值取向并脱离绝对精神束缚的方式,保持人类与自然的统一性。
人既是肉体的也是精神的,体育是肉体强蛮与心灵澄净结合下的产物,体育最大化地展现了人类的主体地位。文明时代下肉体的虚弱与精神的空虚,将人类禁锢在社会异化关系之中,人类极力地想要征服自然,却又受到了自然的惩罚,人之主体地位反而受到威胁。人与自然的共处,以一定的社会关系为中介,体育在杂然的社会关系中独树一帜,并未被功利化的环境所污染。体育作为人类与自然相处的媒介,以肉体原始性的开发与人类精神的洗礼为旨归,通过体育对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塑造,人类得以回归自然,摆脱社会中功利价值的束缚,朝着本真状态发展。在体育的双重建构之下,人之生存的自由愿景得以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得以保障,人之为人的主体地位得以确立。
5.2.1 人的权利:体育对肉体能动的发挥
人类始终是在动态中存在着的人,在实践活动中释放生命的力量以达到生存的目的。人类兼具能动性与创造性,根据自身对生活的愿景,以双手劳动而创造自己所需,以自我的方式去改造自然。物质世界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以客体对象而存在,现实存在物逐渐被改造为“人化的自然”,人类在主动地认识自然改造世界的过程中,主体性的存在得以彰显。人类来源于自然,并被赋予自然属性与生命力量,人类是最具自然的存在实体。人类以自身健康为需求而进行的体育实践行为,就是对自然肉体进行“人化”塑造的过程,体育见证了身体从虚弱走向康健的历程,证实了人类创造性的能力。人类利用自身进行体育实践活动,有目的地改造自我并作为主体而创造出来。
“人类包含了认识的源泉,也包含了行动的源泉”[15]。人类是具有智慧的动物,既会认识世界,也会改造世界。认识与改造世界的前提是必须认识作为生命存在的自己,健康的身体是一切实践活动的基础。体育将人类身体状态摆在首位,此时的肉体作为被关怀的对象,成为被改造的客体而存在。体育游戏是对身心的释放,运动技能是对肢体的舒展,器械训练是对肌肉的刺激……种种体育行为是对自然肉体更进一步的创造。人类进行的每一次体育活动,能给身体带来不同的经历感受,或是舒畅或是疲累……在现实场景与感性体验中,肉体反转为人类生存需要的体育实践主体。肉体既作为人类改造自我的客体,又作为人类身体感觉的主体,体育在主客体之间的把握中摆正肉体的位置,人的主体性作用得以证明。
5.2.2 人的羁绊:体育对肉体被动的遵守
能动性将人的主体地位凸显出来,而“主体”一词过度膨胀将人类凌驾于一切外在物质之上,将其看作为统治与肆意支配自然的绝对力量。人类从自然之中抽离出来,忽视自身肉体现实存在的内在属性,以主体的姿态不断逼迫肉体,以满足绝对精神的需要。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将人类推向主体,主体地位的不断拔高势必会出现反主体的效应,绝对主体的力量最终导向人类的自取灭亡。忽视身体的感性知觉,一味追求对身体能力的超越,势必导致身体的反抗。体育将人类与自然维持在一个平衡的张力之下,以创造完满的人为目标,遵循身体机能所特有的发育需求为前提,发挥人类的创造性能力对肉体施为,塑造人类健全的状态。人类客观性地认识自然存在与创造性地改造物质世界,人之为人的主体地位才会被优先确立。
体育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形式,以身体为载体的运动行为,在活动过程中就是对本体感觉的获取。本体感觉来源于身体,又受身体自然发育规律的制约,“人是物质自然界的一部分,他的身体和器官,以及存在于他身上的自然力、生命力和生命过程,都受自然规律的支配”[16]。体育一边调派自身的能量从事身体实践,能量发挥的同时又反作用于人类自身。体育运动对身体机能的发展规律遵循与否,直接将影响人类的本体体验,过度的运动训练产生的疲劳,错误的运动行为导致的损伤,是未遵循身体自然发展规律最直接的证明。身体内在能量的不合理发挥将直接产生舒适与痛苦两种极端的本体感觉。体育能够在肉体感受的第一时间调整活动方案,让人在受动于自然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挖掘肉体的潜能。
5.2.3 人的位置:体育对肉体尺度的衡量
人类文明快速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帮助人类不断实现对自然的改造,“并逼迫其提供本身能被开采与储存的能量”[17]。过度的透支令自然没有丝毫的喘息之机,认识自然的目标是为了更好地向自然索取,此时的世界被客体化为人类索取与逼迫的对象。自然界作为被人类认识的客体掉落至无尽的深渊,肉体成为人类殖民扩张的工具。人类丢失了身体自然属性的内在制约,主体不断被拔高为无对象性的本体,在权力意志的掌控之下,一股绝对的力量让人类的生存变得岌岌可危。
人类只有在通过不断地反思主体与找寻本性中,才能不偏不倚地处于正确的位置。“人作为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另一方面,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的存在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自然存在物”[18]。体育是动物性行为的投射,是尊重自然的产物,人类作为主体,能够能动性地协调肢体、调动能量投身于体育活动当中。运动技能的肢体表现是对动物性行为的模仿,体内能量的外在发泄是与自然物质的内在交换,人类在体育当中实现了与现实世界的对话。在其过程中肉体感受作为自然状态的反映,时刻提醒人反思自我的主体权利,以身体的本体体验作为体育技能实践、运动训练负荷的信号,警示人类莫要逾越身体自然规律的底线。体育是以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为价值尺度,将身体状态摆在首位的主体能动性行为,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中确立人类的优先主体地位。
5.3.1 时空载册:体育对人与自身的融合
人始终作为一个物质实存,在历史的轨迹中茫然前行,人的本质是主体,而人的自由则是生存的路标。在空间与时间的维度中,人类总是在过去、当下、将来三个维度中循环往复地生存着。人在过去的时间中已然生成,对于当下来说过去的人是一种已然状态;人在将来的时间中未出现,对于当下来说将来的人是一种应然状态;人在当下的时间中已然处之,对于当下来说是一种实然状态。当下是对过去的见证,是对未来的憧憬。人类在过去、当下和未来的三个历史维度中,不断对过去总结,并在当下的努力中实现对未来的超越。在持续地总结与超越中,当下的人才是自由的人,才是作为主体的人的责任所在。
“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作为主体的‘未来之维’,也作为主体的人的‘超越之维’”[19],自由作为主体人的生活路标,需要在对未来的希冀中来超越当下的自我,人类的体育实践活动清晰地记录下人类对未来的希望、对当下的超越:每一次体育技术的完成都是对当下自我状态的提升,跳远时助跑的意义就是为了跳得更远,而当下的助跑是对未来结果的目的指向,每一次助跑的行为都是对未来结果的超越,也是对过去助跑动作的见证与提高。当助跑的技术被人类正确掌握之时,它就变成了过去;当每次助跑后的跳跃远度未被把握,它就变成了将来。人总是在体育不确定的未来中把握当下、反思过去,在不断的纠正与刻苦的训练中探索着人体的潜能,超越当下的自我。并通过未来对过去与当下的“反观”中,更加本真地理解主体的自由。
5.3.2 个体包容:体育对人与他者的平等
我存在,他人存在,每个人都存在。人类作为世界的主体,将自我确立在一个更高的领域,这只是突出人类对自然世界的能动作用。人与人之间在相互交涉中存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融洽,才符合人之为人自由性的内在规定。人与人的交往并不能将对方当做客体来看待,要以一种包容性的主体姿态来把握自我,“对他者的包容,而且是对他者的他性的包容”[20]。每个人作为主体的存在,都具有自我的行为习惯与独立的性格特征,集体交互的体育行为当中,总会有肉体的碰撞与性格的交锋,一个不经意的顶撞,将会是引发体育暴力现象的导火索,这是个人主体化与他人客体化的直接表现。换位思考,融合自我与他人的共性,包容他人的个性,是体育所承载的责任与要求。
体育本身又是最具兼容性的生活方式,是人类紧张关系的调和剂。体育是一个没有年龄、没有性别、没有国界之分的全民活动,在人人平等的社会环境下,人在他人的肯定中,得到了作为一个主体的尊重。在体育的竞技场中,不论胜负与强弱,每个人都以主体面貌在展现本真的自我。体育对身体行为的严格要求,赋予人类顽强拼搏的精神;体育对个性发展的不拘一格,赋予人类爽朗的性格与开阔的胸襟;体育对参与人员的海纳百川,赋予人类追求自由的权利。
5.3.3 集体自由:体育对人与团体的映射
人脱离不了社会团体而存在,犹如人类无法避开自然规律的限制,人是自然的产物同样也是社会的构成,人不可能脱离外在世界而独自存在。“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21],反之只有在集体自由之中才能体验自我的自由。人若独立于社会集体之外,反而获得的是一种茫然失据的孤独与空虚。自由何为?人类的生存、自由与发展在集体中的共同交涉下才能够把握与实现,把外界屏蔽于自我之外的个体,只是将自由与自我割裂。社会文明给人类带来的是狭小的空间与拘束感,体育则是给予人类欢腾的场域与无束缚感。体育让人类在公共空间中集体释放天性、呈现自我。
人类在集体的交互中感受本体的存在,在团队的对比中发现个性的在场,“人类只有在不同的、充满差异性的个体参与和在场条件下的社会生活中才会呈现自身”[22]。差异性与集体性构成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组织形态,不存在相同的个体也不存在个体的竞赛。体育既包括团体项目又含有个体项目,团体项目让人类在与队友的磨合中提高自我,在团队中感受自我的主体地位;个体项目虽是独立参与,但也是通过与对手的竞争来反映自我的能力。本体个性的角逐中,人类的自我价值与自由得以体现与释放,体育让人在共同的配合与竞争中看清自我,人作为主体的自由在集体中在场存在。
人之主体的地位在确立的过程中,不断出现否定的声音,既承认主体的能动作用又批判主体能动性的过度膨胀,导致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身的割裂状态。人类主体抛弃客观对象的自然属性,制约了与主体为之抗衡的内在力量,人类的主体地位被无限拔高,客体由人类认识与改造的对象转化为人类利用与逼索的资源,人类以一个本体至上的态度将自己规定为主导世界的绝对力量,人类的主体在异化的社会与否定的批判中走向困顿。体育让人类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体主义价值观中,从对自我占有性的行动转向对身体的塑造性行为;让人类在以人类中心主义统治自然的目标中,从对自我身体的忽视转变为对本体感觉的关怀;让人类在抛弃生存集体化单独主体性的思想中,从个体的独立行为方式指向群体的配合实践活动。人类的主体地位毋庸置疑,对它的批判与否定,让人类能更好地认识、回归并超越自己,实现人类作为主体存在的完全自由与全面发展。体育是寻求人类天性的能动经验,是人类主体地位走向消解的最后一道屏障。体育使人类塑造了精神与肉体的完整品格,实现了人之为人的本体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