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小戎
如果你平时是戴近视眼镜的,可能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一早起来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把眼镜放哪儿了,结果很难找,因为你没眼镜戴,啥也看不清楚。想找眼镜的话,你先需要戴着眼镜;要想戴眼镜,你先要找到眼镜……英国华裔数学家郑乐隽在《华尔街日报》的专栏说,还有一些跟找眼镜难题类似的情形:早上起来,你要喝一杯咖啡才有精神做任何事情——包括做一杯咖啡这样的活。更严重的是,一个宽容的人是否应该宽容那些不容异己的人?这些都是因为包含自我指涉而导致的悖论。我还想到一个例子:太饿了以致没力气干任何事情,包括吃饭、减肥(发现有本书叫《吃饱了再减肥》,说得很有道理)。这也是一个困境:饿了需要有吃饭的力气,想要有力气又需要先吃饭。年轻作家都面临一个难题:写出东西拿到稿费有钱才去买东西,包括购买写作需要的电脑、椅子、参考书。
郑乐隽说,悖论反映了我们的逻辑思维的限度,它们本来对我们的思维形成了一种挑战、一种障碍,但思考如何解决悖论最后推动了数学的进步。比如古希腊哲学家芝诺提出的一系列跟运动有关的悖论,其中一个说,要想从A点到B点,你必须先走完全程的一半,然后再去走完剩下的一半,接着是一半的一半……我们要走无限数量的距离,而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我们永远走不到。這显然违反我们的常识。为了解决这个悖论,出现了微积分。弄清数学家如何在抽象的问题上避免悖论,有助于我们解决生活中类似的死结。比如,没眼镜的情况下如何找眼镜?你每天睡觉前应该把眼镜放在同一个地方。早上起来没精神做咖啡,怎样才能喝到咖啡?头一天晚上把咖啡机设置好,第二天早上只要启动一下就行了。至于不宽容的人,可以做一个区分:这些人和他们关于其他人的观念,这样你可以宽容这种人,但不需要接受他们的观念。
跟悖论类似的逻辑学问题,还有无穷倒退。比如,美国哲学家杰瑞·福多提出,一个人只有掌握了一种内在的思想的语言,才能学会一种语言。但我们怎样才能掌握思想的语言呢?如果学习任何一种语言,我们需要已经掌握一种语言,那么学习思想的语言也要已经知道另一种语言,可以称之为前思想语言。但我们怎样学习这种语言呢?我们又要学习它之前的一种语言,如此以致无穷。这叫无穷倒退。这时要想办法把倒退变成有限的,福多可以说,思想的语言不是习得的,而是天生的,这样就不会出现如何学习思想语言的问题,倒退到这里就停止了。
(费发云摘自《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