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长选举：“韩流”强劲

任冬梅

在今年年底举行的台湾“九合一”选举中，原本被认为“民进党派个西瓜都能选上”的绿营大本营高雄市的选情出现波动：国民党高雄市长参选人韩国瑜从原本不被看好、一举杀到与民进党参选人陈其迈选情“五五开”，成为本次选举的最大“黑马”，再次折射出台湾的社会民意、选举模式及政治生态正悄然发生变化。

韩国瑜民调逼近陈其迈

民进党高雄市长参选人陈其迈的民调最初处于大幅领先地位，与韩国瑜拉开20多个百分点。然而，今年8月中旬以来，二者差距缩小到个位数，近期更是缩小到误差范围之内。

2018年6月1日，国民党新北市长候选人侯友宜与高雄市长候选人韩国瑜（左）首度在高雄合体造势，并帮蕉农促销香蕉。

8月20～26日的ET民调显示，陈其迈（36.7%）仅领先韩国瑜（31%）5.7个百分点。9月17日TVBS公布的民调显示，陈其迈支持度为39%，韩国瑜支持度35%，陈仅领先韩4个百分点。9月19日《苹果日报》公布委托世新大学所做的民调显示，陈其迈支持度为33.8%，韩国瑜为31.2%，陈仅领先韩2.6个百分点。《联合报》9月25日公布民调显示，陈其迈支持度为34%，仅领先韩国瑜（32%）2个百分点。台湾竞争力论坛10月5日公布民调，陈其迈支持度为33.5%，韩国瑜30.8%，陈领先韩2.7个百分点。10月14日，国民党台南市党部主委谢龙介更爆料指出，据国民党内部最新民调，高雄市长选情已经翻盘，韩国瑜赢对手陈其迈6%。

台湾脸书社团“爆料公社”10月7日在网络上举行高雄市模拟投票活动，结果韩国瑜以77%得票率大胜陈其迈的13%。10月14日，“爆料公社”再次进行高雄市长选举模拟投票，1小时20分钟就吸引了超过11万网友投票，结果韩国瑜以86%支持率碾压陈其迈的14%。支持陈其迈的高雄市与非高雄市网友各占总投票数的7%;支持韩国瑜的高雄市网友占32%，非高雄市网友高达54%。

“空战”不断推高人气

现任国民党高雄市党部主委韩国瑜于1957年6月出生，他单枪匹马闯入高雄市这个民进党大本营，既没钱也没资源，却依靠“空战”拼曝光，不断推高网络声量。

10月9日，韩国瑜接受了台湾网红“馆长”陈之汉的直播访问。“馆长”的提问犀利，强调之前两人完全没有对稿，韩国瑜台风稳健，两人从高雄的经济、青年创业、薪资问题、母语教学，谈到如果韩上任后是否会扩大建设、医疗观光、高雄建设等，最终该直播创下680万收看热度，在韩国瑜个人脸书上也创下35万人次收看纪录，留言更是高达1.9万则。

为了帮父亲打赢选战，韩国瑜的女儿甚至搁下学业自加拿大返台，找来20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起在网络世界打拼。韩国瑜于7月10日开设Line账号，短短两周内粉丝人数就超过14万人，粉丝数量甚至超过蔡英文，在台湾政坛中，粉丝量仅次于柯文哲。目前韩的粉丝数已达到17万多人，其粉丝的增长速度一度位于Line官方账号排行榜第一。

韩国瑜坦言由于国民党没钱，所以没有经费制作选举广告、挂广告牌，于是网络上出现不少“义勇军”（韩国瑜网络支持者的自称）帮其制作网络文宣。其中一则《韩国瑜～帮我回家》的短片，在被民进党操弄从Youtube删除前，点阅率达到了50万。据说该短片逼哭了一群“北漂族”，有人说上班前哭到不能自已，一年份的眼泪都流光了，比韩剧还催泪。此外，说唱歌手Daddy Chang（张殿昀）帮韩国瑜制作了多首rap神曲，其中的《让高雄发大财》已累积40万点阅率。

根据台湾综艺节目“网络温度计”统计，从9月25日到10月2日的一周内，韩国瑜的网络声量以122939篇稳居第一名，胜过排行第二名的柯文哲（85759篇）近4万篇，成为近期网络话题最热的参选人。

网络声量带动现实支持

原本媒体、文宣尤其是网络战场是国民党的弱项，但韩国瑜却有不断制造议题的能力，以强大“空军”优势弥补“陆军”不足，更外溢推高现实人气。

首先，韩国瑜成为国民党内募款最顺利的候选人。在国民党籍台北市议员候选人罗智强募款100万（新台币，下同）买下100辆公交车广告、为韩国瑜打出声势后，许多有热情的选民自行购买广告牌力挺韩国瑜参选。近期甚至有企业主向国民党捐款，指定其中500万要给韩国瑜。9月4日，韩国瑜在电台节目中表示，目前其小额募款已募到约2000万元，有月薪2.4万元的年轻人要捐6000元给他，但他的团队不忍心接受对方1/4的薪水，已请对方收回。

其次，高雄地方势力纷纷倒戈表态支持韩国瑜。由于民进党支持“同性婚姻”，高雄教会系统首先站出来反绿挺蓝。9月3日，高雄市政府市政顾问廖金得率多名高雄运输产业界负责人联袂拜会韩国瑜，表达支持态度。10月4日，白派大老、与陈菊颇有交情的高雄市农会理事长萧汉俊正式表态支持韩国瑜，而且强调这是由下而上的集体态度。10月11日，过去政治立场偏绿的出租车司机们也站出来力挺韩国瑜，直言“看不下去了”，大家期待翻转、改变。甚至连部分民进党员都表态支持韩国瑜。高雄群英妇女会理事长、民进党党员潘金英公开力挺韩国瑜，民进党代表翁信宏及民进党员、鸟松区里长联谊会主席陈清茂偕十余名党员召开记者会力挺韩国瑜。

“韩国瑜现象”出现的背后

“韩国瑜现象”之所以能够出现，最大原因在于民心思变。台湾社会已经出现一股强大的“厌恶传统蓝绿政治”的民意，越是“非典型”政治人物越能得到选民的青睐。

首先，台湾厌恶蓝绿、“无色觉醒”的社会氛围是“韩国瑜现象”产生的基础。自1996年以来，岛内有过三次政党轮替，然而无论谁上台都没能解决岛内制度性问题，反而将蓝绿壁垒越筑越高，社会分裂加剧。在这种情况下，民心思变，民众摆脱传统蓝绿意识形态束缚的愿望愈发强烈，建立以问题导向、进而追求实际效果的“非蓝非绿”政治新模式正在形成之中。韩国瑜在此次选举中选择了淡化色彩背景，摆脱过去拼党产、拼资源、靠派系动员拉票的老路，通过提供符合民心的执政论述赢得选票，这样的行为正好与之前走出蓝绿循环的“无色觉醒”相呼应。

其次，韩国瑜个人特质鲜明，属于“非典型”政治人物。韩国瑜与柯文哲类似，被视为非典型的政治人物，他“我口说我心”的直白性格，符合网友胃口，掳获不少网友对他的支持。韩国瑜以“卖菜郎”自居，常常着一身便装、穿一双球鞋、操一口流利的闽南语，与高雄民众互动交流。他“大声唱歌、大碗喝酒、敢爱敢恨”的豪爽个性，也成了拉近与民众距离的法宝。韩国瑜不下两次走遍高雄乡镇，还经常接受偏绿的地下电台的采访，韩国瑜敢上、能上的性格，加上能斩获万人的网络声量，影响力可见一斑。

第三，竞选策略得当，直击高雄要害。韩国瑜参选以来主打“经济牌”，痛击民进党主政高雄多年的要害。昔日与台北并称台湾双城的高雄，如今经济在岛内“六都”中位列倒数第二。曾经船流不息的高雄港，从2000年全球第三大港沦为如今的第15位。75%青年人要去外地发展，高雄的人口数量从岛内第二降为第三。韩国瑜点出问题所在，将竞选理念定为“蓝绿放一边、高雄摆中间，让高雄政治归零、经济起跑、游子回港、百业兴旺”，这让民众看到希望、点燃了他们的激情。

最后，锁定“北漂族”重点发力。在高雄市的竞选中“北漂青年”成为一个热门词。“北漂”是指一群离家到台湾北部读书、谋生的中南部县市人。据统计，高雄市投劳保人口数约111.46万人，设籍在高雄市的劳动力人口数为139.5万人，外漂有28.04万人。高雄是“北漂”人口最多的城市，因此，韩国瑜的选战策略定为“一半时间在台北录节目、一半时间在高雄跑行程”，选择主打高雄青年最有感的“北漂”議题，号召“北漂青年”返乡投票。韩国瑜针对年轻族群精准发力，已收获成效。

虽然韩国瑜目前人气高涨，将高雄民调战成“五五波”，但现在韩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竞选团队，加上不插旗、缺少地面文宣，等于是没有“陆军”。在高雄的许多偏远地区，韩国瑜的知名度、认同度还有待提高，想要翻转高雄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如果从“韩国瑜现象”的角度来看，韩国瑜能否最终胜选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这股从2014年柯文哲刮起的超越蓝绿政治风能否继续吹下去，并逐步型塑出一股真正巩固的选举范式，进而影响2020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甚至逐步改变长期以来台湾政治运作的轨迹。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台湾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