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唐代墓志文献释读校理

周 祥

(华东师范大学 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 200241)

墓志作为出土文献的一种，内容广泛、数量丰富，是研究历史文化、语言文字等方面的重要资料。唐代墓志作为出土墓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其准确释读、科学整理是利用这批文献从事相关学科研究的前提和关键。

本研究现据拓片对《文物》《四川文物》《中国典籍与文化》《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中原文物》等2010—2017年公布的唐志释文中的失误作出校补。为便于查检，先列公布墓志的文章名称，后附相关期刊。

(一)李洪冰《山东莘县黄庙唐代张弘墓发掘简报》(《文物》2017年第4期)

1.“彫章穷鹊札之奇，蕴道极麟经之妙。”

按，引文“麟”字，《全唐文补遗》(以下简称《补遗》)迻录志文时缺释该字*《全唐文补遗》录为“蕴道极经之妙”。[1]403。麟经，指《春秋》。孔子作《春秋》至获麟绝笔，故《春秋》又称“麟经”[2]1308。

2.“鸾游夕树，歌赞理于鸣弦；雉狎春郊，美掌同於制錦。”

按，“掌”对应拓片为。《补遗》释为“堂”*《全唐文补遗》录为“雉狎春郊，美堂同於制錦”。[1]403，当改为“掌”。

3.“器宇深邈，墟仞难窥；价重连城，光逾照垂。”

4.“粤以大唐景龙三年岁次己酉十一月癸丑朔廿日，二申合厝于故武阳郡西平原，礼也。”

5.“青鸟兆地，白马超车；树引啼风，林垂泣露。”

6.“学综诗礼，庙闻俎豆。”

(二)唐红炬《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唐徐府君墓志》(《文物》2012年第9期)

1.“肃八毛于帝座，赞千里于海滨。”

(三)赵力光《新出柳公权撰〈韩复墓志〉考释》(《文物》2009年第11期)

1.“府君讳复，字重构，昌黎人也。”

2.“少保领度支陕府院，每公事上省，必携持府君以缞服拥随之，孺慕之声不绝于路，问而知者，莫不垂涕。”

3.“又以本官充魏博节度判官。罢，授大理寺丞，比类刑宪，人自以为不怨。”

(四)陈玮《成都出土唐王怀珍墓志考》(《四川文物》2015年第1期)

1.“说南诏朝于紫宸，播皇猷遍于儌外。”

(五)李森《新出土的唐代张抱麟墓志》(《北方文物》2016年第2期)

1.“公其八州之政，嘉绩乐存。”

2.“清等紫毁骨立，护丧习坎，丹施素舸，塞川而东，襚凶办仪，皆自公助。”

3.“灵脉兮接阜连岗，金鸡玉狗告新垄，宜尔子孙固未央。”

(六)高慎涛《新出土唐邵炅墓志考释》(《中国典籍与文化》2013第4期)

1.“所在殿政，其声孔嘉。”

2.“故其作尉也，则曰志行公方；其廷评也，则曰操履坚白；其执宪也，则曰风规审正。”

(七)李举纲张婷《新见唐肃明观主范元墓志考疏》(《华夏考古》2011年第1期)

1.“参玄义越心丧，□衰致三年之礼，哀同泣血，扶杖逾十起之恩。”

(八)黄林纳谭淑琴《唐温邈墓志铭考释》(《江汉考古》2014年第5期)

1.先生喟然叹曰：“人生荣、宦、禄、贵及亲风树之感，今则已矣……”

按，标点误，“人生荣、宦、禄、贵及亲，风树之感，今则已矣……”

风树之感，比喻父母已亡故，不得孝养的感伤之情。

(九)田有前《唐张献甫墓志考》(《中国国家博物馆舘刊》2016年第8期)

1.“虽右秩增荣，崇阀为盛，推是美也，荣将末欤!”

2.“有子曰准，才逾就傅之岁，奄罹偏酷之难，叩地决浆，人悲孺慕。”

墓志习用，唐《杨昭墓志》“长子挺，哀昊天之莫报，痛长夜之不追，泣血数旬，绝浆七日。”[6]113“绝浆泣血”亦常连用。唐《泉献诚墓志》“祖母以公绝浆泣血，益增悸念，每勉强不从，则为之辍食。”[6]984，985

(十)邢富华《唐代王卿儿墓志考》(《中国国家博物馆舘刊》2014年第4期)

1.“泉途窅寘兮，夜何长。”

墓志中“寡”和“寘(置)”的两个例子：

(十一)张红军《唐代司马慎微墓志考》(《中国国家博物馆舘刊》2012年第10期)

1.“公迹辞文囿名，著武功所制词赋，十不收一。”

按，句读点破，当改为“公迹辞文囿，著名武功，所制词赋，十不收一。”

2.“非假物于鸳机饰性，端仪讵资，形于鸾镜。”

按，句读点破，当改为“织仁组义，非假物于鸳机；饰性端仪，讵资形于鸾镜。”

3.“天不愸留，残我良兮。”

唐《崔长先墓志》“宜穷千月之寿，极九命之尊，与善无征，歼良奄及。”[6]3

唐《薄氏墓志》“何其逝水不留，电光奄谢，上天不吊，歼此良人。”[6]57

(十二)赵振华《唐代少府监郑岩及其粟特人祖先》(《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2年5期)

1.“两出外郡，佐于汝而牧于绛；再入少府，始其副而终其正。”

(十三)赵淑梅《龙门出土的一组唐代女性墓志研究》(《中原文物》2017年4期)

《张十九师墓志》

1.“袝睿哲聪悟，一以知十。”

按，核实拓片，衍“袝”字。

2.“优波律仪，天下议范。故门人皆缙绅子女，非能尽言。”

(十四)刘呆运《陕西西安唐梁行仪夫妇墓发掘简报》(《中原文物》2017年2期)

1.“情田镜澈，翰宛霞霏。德音俄远，令望攸归。”

《□□中书舍人赠吏部侍郎中大夫梁公夫人河东薛氏墓志铭并序》

2.“曾不愸遗，奄然长谢。”

3.“史起理邺，仲由宰蒲，所任卿相，未尽吁谟。”

(十五)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郑州华南城唐范阳卢氏夫人墓发掘简报》(《中原文物》2016年第6期)

2.“渊德早彰，家聲益振。”

(十六)王金文《新见唐昭靖太子墓志浅识》(《中原文物》2015年第3期)

1.“恭闻沼远者源深，干强者抵固。”

2.“故我高祖之黜随命而百灵协戴；太宗之执大宝而万国以康以至于；肃宗动威屯蒙，夷难区夏，兴文以大之，嗣武以复之；今天子漏泽如春，临照如日，四夷听理，九服承化，以觐高祖之耿光，以扬太宗之丕烈。”

按，标点误，当改“故我高祖之黜随命而百灵协戴；太宗之执大宝而万国以康；以至于肃宗动威屯蒙，夷难区夏，兴文以大之，嗣武以复之；今天子漏泽如春，临照如日，四夷听理，九服承化，以觐高祖之耿光，以扬太宗之丕烈。”

3.“大历十年十二月廿六日，益以澥旗绥章、辂车秉马之数，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黎干监护丧事，户部侍郎赵纵宣恩百于国门，赗奠葬于细柳原，礼也。”

此外，志文“辂车乘马”化自《诗·大雅·崧高》：“路车乘马”[18]1222。“辂车”与“路车”，均为天子或诸侯贵族的乘车，符合志主太子身份。“乘马”指四匹马，《诗·大雅·崧高》：“路车乘马，我图尔居。”毛传：“乘马，四马也。”[18]1222

(十七)毛陽光《新出土唐刘宪墓志疏证》(《中原文物》2013年第1期)

1.“而辞权处顺，乐道遗荣，求之古人，未为易遇。”

(十八)何飞《唐代德州平乡县令杨君墓志与曹操西陵》(《中原文物》2012年6期)

1.“夫卯金驭寓，飞缟凤于仙毫；赤伏披图，落祥鳣于绛帐。”

2.“思荷糈而无从，愁酬慈而网极。”

唐代墓志文字处于楷书写定成熟阶段，墓志文字异体俗讹、用语典雅和特定的墓志行文格式等都在客观上确实给释读带来一定困难。释读墓志需要细致辨识，第一，尽量多研读碑别字字典和拓片，多掌握文字字形，用汉字发展史的眼光去看待文字，把文字放到汉字发展的轨迹上去追溯源流，理清文字演变脉络；第二，反复思考墓志上下文，统一字词关系，结合文例，比勘互证；第三，结合历史文化、语言典故，学习墓志文献的特定行文格式，以借此来帮助我们准确释读墓志，扩大文献的使用范围，加强对其研究的深度和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