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路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如果说人生有三大不幸,那么,一定也有三大鸿运。这就是:出生后能遇到一个好母亲,求学时能遇到一个好老师,工作后能遇到一个好领导。这三者,都得靠际遇,个人是无法选择的。30年前到师大负笈求学,吉星高照,让我成为阎景翰先生学生。今天回顾和考量这一师从,它的意义怎么高估都不过分。
阎先生是那种传统的读书人。清心寡欲,淡泊自守。对上峰决不逢迎,对同僚素无拉拢,活得很简单,安详而纯净。他曾拟联自况:“书本本,本本书,只读书本;片片面,面片片,光吃面片。”终其一生,都在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教书,孜孜矻矻创作。大学推崇做学问,搞研究。文学创作素被视为吃力不讨好的旁门左道,当然也难以换得某些实益。但阎先生不改初衷,矢志创作。他始终认定,在文学创作、文学研究、文学评论这文学的三大分支中,创作是第一位的。它的原创性、独一无二性、不可复制性,代表着文学的基本生产力。没有曹雪芹、施耐庵、吴成恩、罗贯中,那成千上万的索隐派、考据派红学家,那些讲授四大名著的教授,怕只有去喝西北风。
正是阎先生的引领和陶冶,让我一入大学,便走上了创作之路,成为文学的僧侣。我们都来自农村,都像相信土地一样相信文学。一段时间,为了纠正我的新闻视觉和报章语式,他循循善诱,费尽心思。终于,我学会了主动地把自己的生活描绘成小说。有了这样的一种本领:把原本自己舒缓的生活节奏打乱,然后在某一个致命的点上,让某一次很正常的邂逅事件有个开端,于是悲剧性的结局就不可避免——于是,一篇篇小说便在各文学刊物的目录上出现了。
其实,平心而论,大量的日常生活的确平淡了些,甚至连一篇精致的散文都够不上。滋味既不隽永,余味也不悠长,是阎先生给了我一双文学的慧眼,让我用文学这把尺子去丈量生活,揉碎生活,重组生活。
阎先生是陕西师范大学高擎文学创作旗帜的第一人。只是有了他,陕西师范大学文学创作的薪火才经久不衰,终成今日燎原之势。半年前召开的陕西作家代表大会,陕西师范大学代表竟有九人,几乎是全省其他高校代表人数的总合,比铜川、杨凌等地市代表团的人数还要多,并一举产生了两位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今天,陕西师范大学成为全国全省文学创作的重镇,已是文学界的共识。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著名诗人纪伯伦在《论教授》里的描写让人鼓舞,“在那殿宇的阴影里,在弟子群中散步的教授,他传授的不是智慧,而是他的识见和信念”。阎先生正是这样的教授,先生之风,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