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 月
一帧照片,让我梦回西双版纳花卉园。
万道金光,向我涌来。大王莲要跟我握手,炮仗花要跟我拥抱,紫薇花要跟我唇语,旅人蕉要跟我合影,跳舞草要跟我舞蹈,三角梅要将我点燃……我已变成一朵花,蜜蜂跟着我嘤嗡耳语,不停地给我讲述那些美妙的故事。
这是西游记的花果山,这是爱丽丝的仙境,这是阿凡达静谧的夜晚。
我曾在这里,与一簇三角梅合影。三角梅旁的我,只想绽放。
花还艳,人已老。
但我已无暇忧伤。
我想象的翅膀已尽情张开,心已一瓣瓣开成各种形状。
我相信,那个年轻的我还住在这座花园里。
一阵树雨飘过,胶乳流淌。
挤挤挨挨的游人,变成了移动的花朵。如果阳光不离开,他们都会像蝴蝶一样飞起来。
我要将所有的心思凝结,聆听花开的声音。
我已忘掉季节、年龄、生老病死。
(选自《散文诗世界》2018年3期)
[陈志泽 赏析]
为自己主编的刊物写配图的散文诗,一般都是在仓促之际完成的,但宓月女士这一篇《梦回花卉园》却完成得优美动人、意蕴深厚,这就印证:当诗人已积累了足够的生活和生活感受,一旦受到某种相对应的触发,诗思即如喷泉奔涌,稍加拾掇就成好诗。
“一帧照片,让我梦回西双版纳花卉园”的开头,十分简洁地点明写的是“梦回”(梦而非梦,其实是实实在在地来到)和梦回的地点——极具特色的典型环境“西双版纳花卉园”,为下面的展开设置了描画、想象与表达思想哲理的条件。
“万道金光,向我涌来”是一种幻觉和想象,是进入花卉园的瞬间感觉,抽象化的而又是真实的,由此自然而然进入具体细腻的各种花的描画,这种描画又是饱含情感和富有想象力的,种种景象就很是动人。一系列的“握手”“拥抱”“唇语”“合影”“舞蹈”“点燃”的物我合一的描画,以及“蜜蜂跟着我嘤嗡耳语,不停地给我讲述那些美妙的故事”的发现与点缀令人叹为观止!这一大段的叙写与描画是这篇作品优美协奏曲的华彩乐章,令人陶醉又令人产生许多联想与沉思。
作者写的是花又是在写人,花是真善美的化身,人是多情的人——“我已变成一朵花”,“挤挤挨挨的游人,变成了移动的花朵。如果阳光不离开,他们都会像蝴蝶一样飞起来”,人成为花,体现了人与花的亲密关系和一致性。令人赞叹的是作者的描画与创造没有离开作为大自然中的花的形态与形象,又确实具有生性热爱大自然的人的深情和特点,二者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的脱节或模糊。“我相信,那个年轻的我还住在这座花园里”。这是很巧妙的一笔,时空的切换,内涵很丰富,既有美丽的花卉园让岁月造成的“老”不见踪影之意,又有当年的“年轻”回归的自信——表达毫不直白——“我”还“住”在这座花园里,新颖、有味。
“这是西游记的花果山,这是爱丽丝的仙境,这是阿凡达静谧的夜晚”,以“西游记的花果山”“爱丽丝的仙境”“阿凡达静谧的夜晚”来概括和比喻各式各样的花(其中运用了化实为虚手法的“静谧的夜晚”最具神韵),“与一簇三角梅合影”且“三角梅旁的我,只想绽放”,非常精彩。站在花一旁“只想绽放”,想象飞扬,别具诗美,表达了心声。好的散文诗就是这样了无痕迹地在起伏变化中推进的,值得读者细细咀嚼体味。
需要提及的——也是不能忽略的是,历来都说百花“争奇斗艳”,而作者却反其意而用之,笔下的花丝毫没有“争”和“斗”的迹象,而是和谐、和美的诗意相处。我想起普里什文描写大自然的散文诗,在他的眼中,广袤的俄罗斯从来“具体而微”。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中的“自我”,以及这个“自我”眼中,一个古老而又崭新的俄罗斯。那么宓月看到了什么呢?她不但看到、体验和充分描画了“具体而微”的花的世界,还融入了自我。作品在议论中突出了美的力量:“花还艳,人已老/但我已无暇忧伤”、“心已一瓣瓣开成各种形状”、“我已忘掉季节、年龄、生老病死”,我却读出另外一层更深层次的象征义——作者描画出一幅象征我们追求的美好家园、人民的理想生活的和谐美丽大中国的图景,作品抒发了充沛的时代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