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得广厦千万间

□ 韦德锐

上世纪70年代“文革”结束时，我已是挈妇将雏之人，但却无栖身之处，因为单位里无房可分，这真是居无室兮奈若何！然而既不能一家三口流浪街头，也不能像阿Q找个破庙安身。无奈，只好想出权宜之计，将岳父家的小阁楼作为临时居室。那阁楼大约有四五个平米吧，是用来堆杂物的。我将那些杂物处理干净，于楼板上铺上棉絮床单，入夏则换上凉席。一家三口入夜眠其上，虽然说不上舒适，但亦能避风雨——这就是我婚后的第一个“家”。

然而此终非长久之计，这个“家”焉能久住？于是想到租房，以过渡到分房。当时妻的工作单位在宝山镇上，于是决定在宝山城圈内看房。然而急切之间找不到出租房，故未果，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城外“踩点”，最后总算在一家私人大院内租到一间房。那家院墙外是麦浪滚滚，墙内是主人家一座两层楼，辅以裙屋和灶披间，院落中有一棚葡萄架和水井一口，这在当时算是蛮阔气的了。租给我们的一间原是堆放杂物的水泥小屋，约八平米，外观似碉堡。我在内置一床一小桌，三只小凳，再就是一只五斗橱，上放一电扇，这就像是一只装满了货的集装箱，一点空间也没有了。冬天尚可对付，下班后蜷在小屋里，但夏天奇热难当。奈何？入夜我让妻子睡在室内，而那只电扇则要工作到天明，片刻也不能停。我则在院中葡萄架下支起一张行军床，手摇蕉叶，遥望天河。先是纳凉，后是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到后半夜我才入室，这时妻子已睡熟。唯有那只电扇在吹着凉风。这是我的第二个“家”。今日回想起，真是感慨万千！

我们在这个水泥小屋里苦苦支撑了一年，至1981年，妻的单位为她在月浦二村分了一套二居室，无厅，那时的新村房均无厅。这样，我们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现在看来，那房子不仅无厅，且无灶间，卫生间狭小，一只抽水马桶和一只用水泥砌成的浴缸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虽有浴缸，但无热水器，冬天如何洗澡？好在宝钢在不远处修建了对外开放的浴室，这便为我们解决了一大难题。虽然月浦二村的房子不能尽如人意，但是对比先前，我已经知足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富民的蛋糕越做越大，百姓分享的也越来越多。上世纪90年代末，区教育局在宝山盘古路造了三幢六层新楼，分给局内骨干教师和基层领导住房条件差的同志。我分得一套二室一厅，70平米，厨房间有了，卫生间大了，厅有16平米，两间一大一小的卧室均朝南。我夫妻住大间，儿子住小间，这在那个年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得福匪浅了。后来儿子成家搬出，而今我们老夫妻住在20平米的楼房内，反倒觉得大了。

这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福祉。唐朝大诗人杜甫，有着化解不开的忧国忧民情怀，他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唱出令人闻之动容的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是杜甫的一个富民之梦，然而这一梦想历朝历代都未能实现。但是在改革开放仅40年，便圆了杜子美的千年之梦，这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改革开放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全国人民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我们可以对天堂的杜甫说：已得广厦千万间，居有其所俱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