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7乐

阿婆60多岁了，因为心态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年轻，在比时髦这件事上我是比不上她的。

阿婆摇着她精致的小扇子，眉眼弯弯地说：“广场舞王，不虚的咧！”那是，阿婆一枝花啊。

但是阿婆最近有点儿小烦恼，对门新搬来的那家人，那个老头子好像对阿婆有点儿意思。我问阿婆：“你已经时尚到开始黄昏恋了吗？”阿婆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就允许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吗？”

“那没有，阿婆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是这样。啧，可是黄昏恋也看人啊，那老头忒烦人了……”

“乖巧搬瓜子……不对，搬凳子坐好！”

前面说了，阿婆是广场舞领舞的。那老头来了没几天，领舞的阿婆就有点受不住，老头经常在边上一站，啥都不干就看着阿婆，其他人一概不入眼。要是跟着跳的看阿婆，阿婆倒不会有意见，但你不跳就单瞅着，阿婆可不是要生气了嘛。

阿婆一生气，后果很严重，领舞都不去领了，每天到点儿了就在家里客厅放放视频跟着摆摆手动动脚，别提多好看了。阿婆身段好，年轻时候戏台上长裙委地，水袖翩飞，一抬手一提脚，都是美的，从入暮唱到天光杳然方歇。底子实打实的好。

老头等了两天没见阿婆出门，就撺掇着自个儿家的孙女到我们家来串门，他跟着来，美名曰：遛孙女儿。

“哈哈哈，遛孙女可还行。”我暑假过了一个月才回的家，这些事情都没碰见，实在可惜！

“路路很喜欢和他孙女玩。”阿婆说到这里叹了叹气。路路是我的小妹，她出生的时候旁边的邻居孩子都去上小学了，我平时住宿，节假日才回一次家，以至于她长大的过程多是一个人，阿婆经常为这件事苦恼，生怕路路会成为一个自闭的小女孩。

发现路路喜欢自家的小孙女后，“遛孙女”就成了老头的日常。有时候他还使坏，牵着小孙女在我家门口站着，等路路发现后就会跟着他们走，在家里翻白眼的阿婆只能跟着出去。

老头给路路和小孙女准备零食的同时也给阿婆准备了。他把东西给路路，教路路说：“路路，把这个给阿婆，叫阿婆吃。”

老头给的话阿婆是不吃的，但是路路伸着手眨着眼说“阿婆你吃”的时候，阿婆拒绝不掉。

阿婆可疼路路了。

我笑得差点儿从小马扎上翻下去，恰好路路揉着眼赤着小脚丫“嗒嗒”地从房间里走出来，阿婆就不说了，连忙起身过去：“啊哟，我的路路睡醒了呀。”

路路一把扑进阿婆怀里，然后突然发现后面还有个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叫了我“阿姐！”然后門口就出现了一个嘹亮的声音：“路路……”

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老头。

听阿婆说的我以为老头是个不怎么样的老头，但是一看本人，发现老头其实是个样貌周正气质卓然的老头，可以想象年轻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了。我偷偷看了一眼阿婆，阿婆像个小姑娘一样站在一旁，姿势骄傲，态度傲娇。

老头对我点头笑了笑：“你就是小简吗？”

“欸是，爷爷好。”

俩老人家出去遛小孩，我在家收拾，妈妈打电话回来问我到家了没有，今晚可以在外面吃饭。我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隔壁老头，妈妈笑着说：“跟小孩儿早恋一样，他们老了也谈恋爱。”

阿婆这辈子没结婚，没子女。

她和我姥姥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情同姐妹。后来阿婆进了戏班子，跟着戏班子四处跑，跑到一定年纪了，收拾行李还乡，家乡已经不是当年她出走时候的样子了。她一个人多年，吃喝不愁，自己把老房子收拾出来，一个人自得其乐。

说媒的人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她始终一个人。后来大家都离开了家乡，她和姥姥一块儿，后来姥姥去世，妈妈就把阿婆接到我们家。

我问过她：“阿婆不孤单吗？”

阿婆说就算是两个人一家子，也会有孤单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常常快乐了。

“可是阿婆……”

“小简，阿婆年轻的时候也谈过恋爱，后来好聚好散了我没觉得可惜。这辈子我想要的我都有或者有过，没有遗憾的。”

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看得多了，阿婆的心态一直很好，她独立的样子影响着我，也会影响路路，所以她担心路路会自闭我从来不担心。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刚要去找他们，跟阿婆讲今晚出去吃饭，路路朝小孙女和老头挥挥手，说回来给他们带好吃的。

“阿婆，老头人挺好的呀。”

“还没跟人说两句话就知道挺好的啦？”

“关键气质好啊。”

“哼，烦人。”

“那你还跟他一起遛孙女。”

“那我乐意给他烦。”

突然想起一句话说：“不要愁老之将至，老了你也很可爱。”

编辑/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