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淑钦
摘要:师陀小说中的主人公“跋涉者”一直在跋涉,一直在寻找精神家园的生命历程,作者所企图阐发的是一种人生的幻灭感和虚无感。小说中“跋涉者”的形象象征了人类企图超脱这种生命虚无感的焦渴,而最终却无可逃脱虚无与死亡的命运。
关键词:师陀;跋涉者;形象
钱理群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中指出,鲁迅等乡土小说家的写作中始终贯穿的一个模式是:离乡——还乡——再离乡。[1]生计所迫的小说主人公为了改变命运,或者自愿或者被迫地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到另一个地方寻求机会。在城市生活几年以后,他已经成为了新式知识者,再次回到故乡,却发现物是人非,一切和他之前日思夜想的形象不同,于是返乡者只能再次收拾行囊,重新踏上漂泊的旅途。
师陀小说中的主人公大概也遵循了这样一个模式。这一类的作品包括《落日光》、《过岭记》、《过客》、《人下人》、《秋原》、《鸟》、《行脚人》、《巨人》、《路上》、《劳生之舟》等,以及《果园城记》中的《狩猎》、《一吻》。
师陀这些作品中的众多“行脚人”身影,值得我们充分关注。在师陀的诸多作品中,“行脚人”就处于一种“无家”的状态:他们跋涉到远方,却没有很大的收获,更不可能找到归属感。带着一身岁月沧桑和身心疲惫的跋涉者们回到故乡,却又变成了外来者,甚至不为乡人所认识,遭到乡人的排斥和命运的嘲弄。“提起拐杖行走远方/经过山川,经过荒原/普天下都走遍了,走遍了/纵是得来珠宝如山/如山,这空着的心怎能填满。”(师陀:《落日光》)
师陀的“小说着重表现的是人生真实而荒诞的遭遇:离去——归来——再离去”,而并非其他现代知识分子笔下所表现的具有文化批判意义的“还乡”模式。作者拒绝乐观主义,难以拂去的悲凉感充盈于字里行间,使得“离去——归来——再离去”的模式,似乎成为了人的一种本质性存在,要“让我们赏识了人生本身所包含的悖论”,“让我们品尝了人生无可逃遁的苦涩”。而实际“回家”之后精神上与“家”的距离更远。[2]
师陀在他的文本中建构了关于人物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状态的主题,那就是孤独与漂泊。在多年漂泊的生活之后,主人公回归家乡。然而,现实中的家乡并不如想象中美好,那些回到家乡的人感到自己是多余、无用的,乡邻朋友的嘲笑让他们无法忍受,只能再一次流浪天涯。在这里漂泊是一种孤独荒废的生活方式,又是一种满怀希望的生活方式。
《落日光》中“有福的叔叔”年轻时离开故园。他从破落的乡村走向村镇,又从村镇走向城市,继而从城市走向沙漠。曾经做过小二,也做过水手,加入过马戏班,贩卖过私货,甚至还当过强盗。数十年过去,他仍觉得自己的神魂迷了路,于是选择回头,回到故乡。可是故乡却己容不下他:父辈己逝,仆人不识,兄弟不认。他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只是一架空空的躯壳在走”,“时常会恍恍惚惚回到了家乡”,最后只能死在旧时故乡与美好爱情的幻境之中。《巨人》中的老抓,为了忘却不幸遭遇,消解伤心打击,年轻的他抱着同这片小天地永别的决心,告别家乡。然而人到中年回归故乡,也同样不为亲友所识,反而被他们当作奇怪的人,“魔鬼的化身”、“旷野的老狼”。最后他只好把两条狗、一匹猫、一匹骡马和一头母牛当作亲人,整个活在充满“生命”和“情爱”的回憶里。这是“行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想明白的道理,他们找不着心灵的暖床,即使是回归家乡,也是活在幻境、活在回忆、活在想象里。师陀就有这种“行脚人”的“无家”状态。
在师陀的笔下,那些流浪者事实上已经走入了一个怪圈,而且永远不可能走出去,灵魂永远处在飘荡之中。漂泊是“被注定的命运”,但是到头来,仍然摆脱不了回到“跋涉”的命运。
这一切都与师陀所遭遇“异乡人”生命历程和生存的焦虑感有关。他的人生这种创伤性体验,终于发展成一种对人生的幻灭感和虚无感。这种生命体验,作者通过对笔下世界的塑造,从而使其作品获得了形而上学的哲学意味。
参考文献:
[1]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42.
[2]罗炯光.《呼兰河传》《果园城记》并论——中国现代文学比较研究之一[J].郑州大学学报(哲社版),1990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