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莲
都说我长得像父亲,这得归功于遗传。除了相貌、性格方面的遗传,我的民革情也缘自父亲。虽然当年加入民革时,心里充满了忐忑,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是 “遗传”的原因,让我在重重顾虑中选择加入了民革。
那是1979年,在纪念 “五四”青年节座谈会上,时任民革福州市委会主委陈家振听了我的发言后,决心发展我加入民革。理由很简单,我是民革的后代,父亲既是原国民党高层人士、又是福建省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
说实在,当时心里百感交集,担心最多的就是如果再来一次 “文化大革命”,别说政治生命,就连眼下平静的生活都会消失。眼下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厂医,却得到大家的信赖与尊重,经历了动乱的年代,眼下是一种久违的幸福,让我很满足。
幸好当时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位是中共福建省委统战部原副部长陈虹,一位是时任中共福建省委统战部党派处处长顾耐雨。他俩都说出同样一个意见:你是秦望山的女儿,应该加入民革。改革开放了,统一战线的作用会越来越大,更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顾老似乎还窥见了我心中的担忧,直截了当地说到,怕什么,你父亲在也不会怕的。
正是这句话,消除了我许多顾虑。因为在 “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接待了大批前来外调的人员,我常常被叫在旁边做记录,所以对父亲的事有所耳闻。不过当时年少,并不很走心。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父亲是用一生的心血在书写他的爱国情怀,书写他对统一战线的挚爱。他一直都在与中国共产党并肩战斗。1927年 “四一二”事变时,他冒着生命危险,及时通知泉州地区中共地下党组织和进步人士撤离,而自己却遭到蒋介石当局通缉。泉州当年地下党负责人李松林曾在其回忆录中写到, “秦望山对我们网开一面,限我们24小时内离开泉州”。谢真 (原光泽县政协副主席)的回忆录中也提到,当时 “泉州很平静,未听说抓人,也未听到枪声”。而国民党当局对我父亲的通缉令里则写着, “反动分子……陈文总、周骏烈、秦望山等,则卓然之爪牙也……秦望山则霸占晋江县党部,宣传共产,肆无忌惮…… (《诉叛党许卓然之罪状》)” 。
1957年,父亲接到何香凝、邵力子等民革中央领导的来信,信里转达了周恩来总理希望他回国参加建设的建议。接到信后,父亲便义无反顾地携全家经香港回国。那年我刚满7岁。从1927年到1957年刚好30年。这期间,父亲经历了许多残酷的环境和斗争,包括失子之痛和破产之灾,但这一切都没有动摇他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任与忠诚。他第一个在香港的船只上悬挂五星红旗,冲破蒋介石对海面的封锁,为新中国运送紧缺物资。
回国后父亲一直致力于祖国的和平统一。他写了许多信给在台的老朋友,希望他们能回大陆看一看,不要再做出对不起人民的事。他热爱自己的家乡福建,写下了许多建议。在 “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福建省政协常委、民革福建省委会常委,依然就着煤油灯不停地写提案,写建议。当时我心里很难过,因为觉得不会再有人来看他的这些建议,我甚至不去买钢笔水,希望以此来停止他的写作。 “唉!孩子,你真不懂事!”父亲那一声重重的叹息,至今仍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上。1970年1月,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突然离世了,钢笔插在那倾斜的、几乎干涸的墨水瓶里,桌面上留着他新近完成的 《关于福建沿海铁路建设的建议》和 《福建沿海滩涂地改造的建议》,封面注明 “请转交省领导”。这就是父亲留给我们最后的财富。看着干涸的笔迹,我的心剧烈地颤抖着,那一刻我真地感到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1979年1月,叶剑英委员长发表了 《告台湾同胞书》,阐述中共中央关于和平统一祖国的九大主张。那天,我在心里默默告慰父亲,祖国的和平与统一不会太遥远了,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记得过了不久,华东地区举办画展,我的哥哥秦长安虽然已有六幅油画入选,但我和我的爱人还是一起缠着他,要他以 《告台湾同胞书》为题材,画一幅油画,名字就叫 《远望》。我为他描绘了一个意境:叶帅站在海边,遥望海峡对面的台湾岛,碧波送春风,霞光生紫烟。哥哥一直笑着听,没有说话。画展开展后,我发现哥哥的这幅新画也悬挂其中,而且后来还刊登在了 《福建日报》上。
1988年我调到民革福建省委会机关工作。我接到的第一个大型调研任务就是民革中央联络部与民革福建省委会联合开展的闽台经贸调研。
那是1994年年底,以时任民革中央联络部副部长郑建邦 (现为民革中央常务副主席)、民革福建省委会副主委孙新峰分别为团长和副团长的闽台经贸调研在福建、深圳展开。在十余天调研中,我们发现,台资企业如雨后春笋,迅速发展起来,特别是泉州的晋江县,速度惊人。他们似乎早已铆足了劲,只等破冰令下,便充分发挥与台湾在地理、人缘、血缘上的优势,兴办大大小小的各种企业。很快,晋江产品几乎流行于全国各地的市面上,甚至远销海外。调研结束后,我立即赶写了一份详细的调研报告,并在调研报告的基础上完成了一件提案和民革福建省委会当年在省政协大会上的发言。后来由我执笔的 《关于在泉州晋江围头设立台商投资贸易区的建议》成为民革福建省委会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件优秀提案。如今,晋江已升格为县级市,成为福建省综合实力最强的县级市,经济实力连续17年位居八闽县级之首,成为闽南金三角的经济核心区。围头也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开放的对台小额贸易试点镇,成为最早实现闽台民间往来的港口。现港区拥有10000吨级泊位及3000吨级工作船泊位各1个,成为可停靠15000吨级船舶作业的优质良港。
那几年,我已退休,受聘在福建省 《政协天地》杂志社当编辑。一天,总编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对福建省各民主党派的参政议政工作做一个专题策划。为了这项课题,我一个党派一个党派地进行采访,了解这些年各党派在参政议政工作中的经验和创新。从1989年中共中央 《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意见》的出台,到2006年 《中共中央关于加强人民政协工作的意见》的下发,在多年的实践中,各民主党派已经探索出许多 “参政议政”的新办法和新机制。其中,通过重大课题调研进行参政议政的新思路已逐步形成。在福建省政协和中共福建省委统战部的协调下,党派与党派间联合,各党派省委会与地市基层组织联合,共同围绕中共福建省委、省政府的工作部署,选定主题开展调研,通过集体的力量,将个人的智慧转化为党派的协同力量。为此,我专门写了一篇报道《走出党派参政议政的新路子》,发表在 《政协天地》杂志上,受到了各党派的好评。
作为随行记者,那时我常常跟着福建省政协调研组到全省各地进行现场采访。福建省的发展变化确实令人瞩目,尤其是在对台交流方面。
2010年的一个金秋时节,我们走进了台湾农民创业园,这是福建省的首创,也是闽台农业合作的一大亮点。自2006年4月漳浦台湾农民创业园首获农业部、国台办批准后,福建省漳平的永福、莆田的仙游和三明的清流先后被批准设立国家级台湾农民创园。创业园里常常是果甜、花香、茶清。收获的喜悦和未来的憧憬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面,牢牢地吸引了参观者。这里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开发区,是两岸民众公认的科技创新的孵化器。它着重于两岸人才交流、技术交流、感情交流,不仅有经济意义,而且有很高的政治意义,其目的是引进台湾先进的经验,推动两岸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和促进祖国的和平统一。在交谈中,当地干部、台农提到最多的字眼是 “要更新理念”,他们的愿望不再是几个项目、几笔资金的引进,而是如何整合两岸优势和有利条件,为农业的创新发展寻找到一把金钥匙,起国家级台创园的龙头作用。
在台创园,一位台农告诉我们,他的柠檬树一棵一般年产四五百斤,最少的也有三百多斤。他让我们比较了一下两块不同的土地,一块坚实如磐,一块柔软舒适。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不同,是因为前期投入的不同。他们开种前的第一年要进行土壤改良,深翻地,让土地吸够氧,变得柔软后,到第二年再播种。台农的介绍让我们深受启发。经过实地调研,不少政协委员提出,要借用台湾精致农业的先进理念,学会尊重自然、尊重规律、尊重科学,以此促进我国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另一方面,台创园为台农提供了多种交流平台,成为吸纳台湾农业外移的基地。漳浦的台创园内正在建设台湾农民村,让台商把家搬过来,通过集聚人口,集聚人气,集聚集镇带动第二、第三产业发展。委员们纷纷提出,福建有 “五缘”的优势,一定要从国家核心利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以台创园为平台,先行先试,做好对台工作;一定要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通过台创园平台,产生农业可持续发展的效应和促进农业工人的发展。后来各民主党派也相继提出了许多吸引、吸收台湾精致农业的举措,关注闽台农业的发展。
2014年11月初,对福建人民来说是个大喜日子,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福建调研时专程来到平潭综合实验区视察。一连多日, “平潭”成为全国媒体竞相报道的热点。作为大陆距离台湾最近的地区,平潭也是民革福建省委会长期关注并倾注心血的地区。2014年9月,民革平潭省直支部成立,成为福建省民革组织,乃至民革全党对台工作的一个重要窗口。
我有幸加入民革,并且在一系列的采访过程中,亲历了民主党派的部分参政议政工作,亲眼目睹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在改革开放四十年进程中的蓬勃发展,目睹了其为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做出的贡献。我的内心时常为此感到骄傲:是中国共产党一直在指引着我们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是改革开放的春风,推动着多党合作事业不断发展和前进。回顾过往,展望未来,我国现在正处在关键时期,我们一定要站在新的更高的起点上,把改革开放事业继续推向前进,一定要继续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为推动现代化建设取得新的更大的胜利做出自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