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梁北雁
一 走出巴音布鲁克河流,没有靠岸的船舶,只看到一半的山楂树叶子。
她们互相追逐,巴音布鲁克草原的花絮,漫天飘舞。
在思想内核的感觉里,持续攀岩。
一棵树,为了死亡,不断地珍视着更高的青春,哪怕是脆弱的记忆,不再成为花朵的素颜——我只有持续攀岩。
二 极目远处,看不见小鸟飞翔的方向。
自己的色彩,浑然成纯粹的苍茫。
生生世世,没有漂浮的虚线。
九曲十八弯,自去自来,鸿雁淡墨,构成生命魔力,一直延伸在塔克拉玛干荒漠深处,熄灭的火影,像是温馨季节一半的叶子,开始发出嫩芽。
许多红色的果,一蹦一跳,快乐地站在阳光的栅栏里,成为粮食,成为血液。
三 巴音布鲁克,广阔草地。
浪漫在西部丰满的肌肤之上。
爱的表白,在这里像是星星点点的籽粒。随意挥洒,天地,凝聚在幽幽回眸里,不经意间,和尘埃融为一体……
一场黑色大雨,把最后的夏天洗得干干净净。
叶子的底部,蒸发出生命的潮湿。
风波壮阔。
烟花如蝶——那一瓣重生的羽翼,沉迷在江格尔王耸立的碑文前,飞翔的魔幻,跨越千年,寻觅爱人痴狂的笑靥,融于尘嚣,化缘为佛。
我一直在等你。
从不曾在墓穴深处,为你画眉。
为你亿万次的酷寒守候,堆积起如山的咒怨、如海的法术。
即便是灵蛇出动。
群妖狂吠———亲爱的,这瞬间的光速,如何可以阻断我们两心相约的战栗。
回归九霄。天脉无象。
和布克赛尔,红唇鸟一样,充满圣者的祷告。神山。冷水。漫游在我爱人纯粹的思念极点,只看到午夜倾情,纷繁于空荡荡的星语之上,让我嘶鸣的歌诀,浓缩成精密的经文——只为爱你。
我宁愿跌落在和布克赛尔一条小小河流边,等你今夜的小船,带我回到乌苏莲花池畔,看你的娇羞,一如淡雅的果汁……
一个人,简单存在,像是一棵树的过程。
乌苏,一种延伸的思想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抑或是一座小城以外的情节。
比瘦弱的房屋、麦子,和一群渐渐老去的莲花池,多了些许味觉。
我想,如果我死了,就在那个叫做沙梁子的盐碱地,简单盖起一座与生命无关的房子,每一个孤星高照的季节,花开的声音,来自遥远的皇宫——
或者是近处的奎屯河,漂流的云雀,在岸边,看着我的弟弟妹妹,从庄稼地回来,开始认真点燃柴火,做起简单的晚餐——
他们无法看到我的影子。
一如没有看清我存在的理由。
无法看到破败的栅栏,还有爸爸留下的土墙,在轻微的风色里,摇摇晃晃。
几十年过去,博格达峰下面的省城,浓郁地悬挂在浮光中。
一群人走了。又有一群人来了。
我和他们一样,在今夜买了两张去乌苏的火车票——那一张是谁的?
我无法告诉我的爱人,有你一张火车票,没有显示要去的地方——也许是芦苇花纷纷飘扬的老西湖。
也许,秋天的岛屿没有来世的泪水。固尔图的荒原,红柳树叶子,剧烈地触动起思念的胚胎,爱的缔约,牢不可破……
我知道,我没有死去。
灵魂的旗帜,朗朗在上——
在乌苏以南的天山大峡谷之上,远古的岩石,赤裸着圣灵的光泽,一直没有走开,一直在激情闪耀。
能够停息一会,让我走进去——那一间布满黄渠沟浓厚土腥味的园子。
草丛繁华。一地灵异。
寂静的喇叭花,淡淡地攀附在记忆的沙枣树上,像是一团火焰,红红的丝绸飘带,成为时间留下的鉴赏。
——呼吸声,慢摇在质感的空气深处。
依然是布满黄渠沟浓厚土腥味的园子。
空茫的风,无处可去。
麻雀从远方降临。随意看一眼,正午的阳光,嵌入一份痴迷的伤感。
那奎屯河常年不懈地奔流,把嚎啕、喧嚣的孩提岁月,击破成琥珀的碎片。
我痴迷地看着,仿佛看到妈妈苍老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看到爸爸清瘦的躯体,在凌乱的栅栏里隐约徘徊——看到一棵树,在生生死死的过程中,青春的梦想,构造起家的组合。
后来,他们渐渐地长大。
后来,他们都走了——一走,许多年,许多年以后,一直没有回来。
随意一笑,和九间楼擦肩而过。
绝尘的额头,没有年轮的细腻。
一地灵异。
玫瑰一样的隐秘,在乌苏之外的一个小小乡村,生命的缺憾,被所有的季节,掩埋得很深、很深——今生今世,找不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