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立 雪
岁月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季节走了,一个季节又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又是春天。
树上的梨花,是被批准来陪春天的,但朵数,却是一年比一年少了。风每一次吹过,它们就情不自禁颤抖,一朵紧张着一朵。
四分五裂,可以形容树纹的开阔,也可以形容光阴的衰老。花色虽未显示出老相,但太白的气质,已经不能在春天的肌肤上,撩拨出年轻。
此时躺在树下的一张摇椅,把父亲的身子,轻轻地摇曳。
我喊了一声父亲,他应答的声音抖动厉害,一张一合,像是从满脸沟壑里,生生挤出来的。
他的头上,也开着和梨花一样的白。有风在上面,不停地催促离开,这些白犹犹豫豫互相搀扶着,一根不舍着一根。
只要日头一走到下午,西山墙的几只鸟儿,都会准时把裹在老槐树上的阳光,叽叽喳喳地咬碎。
风不停地过来推,轻一下,重一下,把老槐树老态龙钟的步子,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屋子里推。
推一步,停一步,仿佛是日落,正在用它的影子,去和日头渐渐地拉开距离。中间有一缕炊烟,还有一只风筝,试图共同作出拦截,但已无济于事。
被推进屋子的老槐树,会慢慢地站起,在奶奶脚下,亮起斑驳的小圈。这些光阴的小圈,一圈挨着一圈,晃来晃去,太像走过的日子,前来告别。
还有一些小圈,在消失之前,会爬到奶奶的身上,奶奶用手去摸,它们就抓住奶奶的手,不松开。
榆树年龄大了,长在后院,和老屋紧紧地靠着。它的根已经伸进了老屋,它的枝杈,像日子伸出的手,举在屋顶。
爷爷的步子,再也不能迈出门了,只能在屋子里,靠窗户坐着,只能用眼睛,紧贴着窗外的榆树。
树的叶子,就在爷爷的眼睛里,长出来,又落掉。
记得是一年的春天,身边的树都长出了叶子,而榆树还是光秃秃的,连一点芽苞的迹象都没有呈现。
爷爷很伤心,说榆树走了,他也要走了。
没想到就是那年,爷爷真的走了。那时我想,爷爷和榆树,一定是换地方了,换的这个地方一定很遥远,很隐秘,谁也不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