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黄挺松
河水流走着,我的倒影还在
它抓不住一滴去意决绝的波浪
这多么如同这深沉潜行的夜色
我微热的光影,它从没想着带走
一寸寸,更是一幕幕
谁在把窗户,推入一框框越来越深远的世界
一框草木葱茏,就有一框草木枯萎
一框鸟兽飞奔,就有一框鸟兽遁形
窗户挺进,沙漠和大海跃动光迹
窗户聚焦,风尘和情色交织人世景象
此刻,我试着把手和眼投入窗户
察觉此夜,将以怎样微妙更新的变数
代入明天清晨,露珠或云阵的格图
湖水,推送着湖水。和波浪
波浪,被推送着,走开着,唱着歌
湖岸上,我含着张大的嘴巴
波浪里远去的歌声,没有再回来的
一些天空,没有再回来。只有那湖水
回来着。回来复制着,消失的歌声
撤换的天空里,升着岸边倾听的落木
河在流。河在流
她流过土地,只留下村庄
她流过我的肉体,只留下我的骨殖
她流过每一条道路,只留下堤岸
她流过冰与火,只留下守夜的波光
河在流。河在流
林木,毁在斧斫或足喧
山峦,毁在登顶或仰止
瀑流,朽身于自屈的累石
找个台阶,我得静坐片刻
世间的恶与不恶,莫若于此
而人之难瞑,是否只能在
欲望难及的发梢,剃度为僧
森岩无语,幽谷垂身
我若等风,等天空迟到的讯息
你来,你不来,已无关紧要
日光灼灼,照顾着普罗的生灵
而时间的阴影,恒于宽恕
以此一生虚度于等待的,某人
团结的柴禾,干净的稻谷
一根竹扒,就了却了她,娴熟为
乡村母亲,此生寥寥无几的初衷
日子在长,檐下的竹林在长
不断有叶梢,悄悄拐上了瓦屋顶
秋暮时分坐过的林下,榉叶
又朝风向里飘离了一些
坐在这飞逝的榉叶下,感受
慢慢轻于空的凡体。那些久的、烈的
交谈或拥抱,终归于无需
河谷隐在远处。我听觉间,芝麻
在暗自炸裂;螺蚌在水下窃窃躁动
席卷而来,更是那宿命般的熟寂
洞开自己,我已无拒这份意外的
怜悯和圆满。落日熔金,容我谙悉
坐入落叶里,我的身心必需成为
叶落归根,一点点那在旋转的部分
在我们落定的词语里,肯定
还有欲落未落,或正在落下的秋叶
肯定,落地的枯叶至少有两片
不会被看见的地方,它们在一起
而不是独自颤动着、哑默着
我们谁也听不见。它们响应彼此
穿着同一片幽暗,正在远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