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辞（组诗）

西 楚

辞旧句

谷仓紧闭，门庭半开

我从午夜起身

披着烟火，送走

借宿的雨水和霜雪

望春风

三望，眼泪挂上前额

世间事，不过

一阵风来，一阵风去

大风记

一位外乡人

赶着牛群狂奔

父亲坐在田间

读他匆匆留下的口信

与盲人夜谈

我吹灭了灯盏

想和他交换世界

他点燃了灯盏

把一切还给了我

夜泊锦江

你是住客，来了又去

这些年，我醉卧，听涛

身体里藏着

一条河和它的孤绝

百花渡

和冬天一起到来的赏花人

如花零落，一路上

我们低语

绝口不提枯荣之事

一望，山水如墨

二望，远方还是那么远

松江河畔

车停进时光里

两个人坐听悲欢

体内有江河奔涌

有时向东，有时向西

化雪日

田野大病初愈

远山远远堆着白银

我走出村口

看鸟兽在人间出没

松针赋

松针是落发的替身

稀松而沉默

随手捡起一根

暴露脚下连绵的山头

石桥记

人在桥上匆匆而行

水在桥下缓缓地流

日复一日

从不停留

逐兔记

草丛太深

兔子太快

一座山接着一座山

枪管满身寒意

空庙记

无门

无僧人

无香火

无喧嚣，亦无寂静

山中逢

种植的遇到砍伐的

放牧的遇到狩猎的

我遇到的老人，在黄昏里

物色自己的坟地

团圆句

月亮在村头变圆

元宵在母亲手中变软

它们，包容冷暖

今夜之后，又要奔走四方

割草记

石头心中藏着枯草

树木心中藏着枯草

我心中也藏着枯草

枯草心中藏着大地

黄 昏

我独立山顶

作拒绝状

我知道，我并不能

阻挡黄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