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片阿司匹林证明我还有疼痛（组诗）

陈健南

纸上生活

事实上

每个人，都是一张铺开的纸。

他们把生活搬到纸上，努力把一张空白的纸

填满。他们在纸上种植太阳、星星、月亮

河流、雪花、西风和众多的花草。

他们泼墨、涂鸦，以此证明生活的色彩

他们扶起跌落纸间的月光，学着春风为草木

梳妆。他们制造语言，把石头当做利器

饮溪水，送野鹤。

这是一幅山居图，他们从不顾及人间私事。

需 要

我需要一片阿司匹林，以此证明我还有疼痛

我需要僵硬的石头在夜里歌唱，以此证明

我的双耳尚存听力。

我需要一只识路的萤火虫，它认得

故乡的一草一木，知道庄稼的坏脾气。

来，在灯盏处歇脚，等我斟满杯酒

与尔共饮

我需要酒后的空瓶

装得下陈年旧事和我的失眠

妄想症一定要配得上初夏的狂奏曲

除此，我还需要线装书、一壶茶、一段循环旧曲

以此表达，我的夜晚走得缓慢。

不要向我打听那些过往

不要试图打扰，落在我头顶的水珠

不要随便喊一些人的名字。要知道

把一个年老的人喊回青春期

是徒劳的。窗外有人指指点点

鸟鸣盖过木棉花落的声响

树叶不再沙沙作响，以柔情的姿态接近草地

不必问我过期的信件，为谁而描

不要向我打听那些过往，不要轻易的

提起那些揉碎的时光

当轻风追赶尘埃，总有人找不到归途

风吹过

有时，风只吹我母亲头戴的头巾

有时，风什么也不吹

我的母亲又一次被稻株掩盖

我在田埂提心吊胆张望

和稻株一样矮下来的女人

此刻蛙鸣取代停下来的风声

她慢慢躬起瘦弱的身体

这纸糊的身体在阳光下，一戳就破

她正忙着扶起

昨日被风撂倒的稻株。此刻我看见

她亚麻色的瞳孔开满凋谢的花

这 里

来吧，在这里。我允许雨水洗濯我的骨头

允许鸟鸣高于天空。允许蓝或更多的蓝

落下来，远处一只小鹿快速撞进我的心间

它温驯、丝毫没有半点

凶残的模样

来吧，在这里

果实成熟，美丽的外表不被物质氧化

在落与未落之间，止住思想

一些云的碎片，被风悄然带走

这剥离的情景亦如我生前的亲人

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