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结局

2018-11-15 06:59琴书
海燕 2018年5期
关键词:美惠画室川崎

□琴书

大海彼岸有一个盛产漫画的国度,对一个漫画迷来说,那里发生的天灾人祸、喜怒哀乐都不会引发他的兴趣,他关心每期漫画的更新时间、情节的推进速度以及结尾留下的悬念是否吊人胃口。这样说来,他是一个漫画迷,却非资深漫画迷。资深漫画迷对故事情节分析预测,从各处搜罗作者的近况,因为喜欢的角色在漫画中死去而悲痛欲绝甚至用宝贵的生命去追随那个精神寄托。好吧,只能说,我不是一个资深漫画迷。在J国诸多漫画作品中,我仅喜欢那部构思宏大、情节跌宕起伏的漫画——《永远的囚徒》。漫画基本每周更新一次,偶尔遇到漫画合刊或者国家某个重大节日,再或者作者身体不适,漫画停刊一周,出现停刊两周的情况少之又少。多数时候我在漫画更新的第二天从网上观看,如果漫画即将出现精彩的高潮片段,我便迫不及待地在当天打开网页搜到漫画,一页页尽情翻看。到目前为止,这部漫画问世二十年了。作为一个浅薄的漫画迷也看得出,按照主线情节的发展速度,到漫画结束至少还需二十年。谁让这是一部经典漫画呢,由于它的迷人,二十年就二十年吧,没有人在乎时间的长短。

当朋友们谈论漫画内容时,一件令大家感到震惊和遗憾的事情发生了。大约一个月前,新闻上报道漫画《永远的囚徒》的作者死于一场火灾。这部悬念丛生、高潮迭起的漫画无法再生长下去,就像作者的生命之树,在枝繁叶茂的时候意外枯萎死亡,漫画成为没有结局的漫画。对于漫画的作者——川崎三郎,我了解的并不多。我从百科上查过他的资料,他从十九岁开始创作《永远的囚徒》,可以说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一部尚未完成的作品中。以前我从未关心过他个人的生活情况,在他离世后,我反而想深入了解他。网络上搜索不到多少详细信息,除了零星几张模糊的照片和一些难辨真伪的介绍文章。凑巧的是,一个一年前出国的朋友回来了,他为大名鼎鼎的漫画家川崎三郎做过一阵子助手。在我好奇心驱使的追问下,他讲述了一些关于川崎三郎的事情。

朋友主修J国语言专业,毕业后想做翻译,却迟迟未找到合适的公司。后来他打定主意出国闯一闯,趁年轻开阔开阔眼界,便去了J国。刚到J国,他两眼一抹黑,通过当地的华人互助组织介绍得到一份汉语言教学工作。三个月后他辞去了这份无法提起兴趣的工作,接着投递简历参加一所漫画公司招聘剧情助手的面试。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能用“神奇”这个词形容面试结果。他顺利通过了面试,成为大名鼎鼎的川崎三郎的助手。

正式上班后,他发现公司人不多,除川崎三郎、社长和另一个女助手,剩下十几个是修图的技术员和公关人员。川崎三郎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他每次出现都胡子拉碴的,而他身上的衣服非常干净整洁,白色的衬衫上看不到褶皱和一滴油渍。听别人说他每天都吸烟,其他人自觉去吸烟室吸烟,而他拥有特权,可以在画室喷云吐雾。女助手名叫中岛美惠子,比朋友年长三岁,身材高挑纤细,五官精致,上下班一直独来独往。最后说说社长吧,社长是个非常谦恭和善的人,他五十多岁,头顶光秃秃的。他每天拎一个大号的棕色公文皮包走进公司,与遇到的每个员工互相鞠躬道早安。可以说社长是个古板的人。正是这个古板的秃顶大叔从一堆面试者中留下了他。

公司租了接近顶楼的一大间办公室,里面隔开为几间小屋子,川崎的画室在最里面,旁边是会议室,挨着是他和美惠子的办公室,最外面是社长的办公室;在这一排小办公室外面,是大办公区。刚开始几天,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在翻看美惠子工作笔记的同时,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幸运?美惠子瞧出他心不在焉,提醒他集中注意力,仔细学习如何分析剧情发展与人物成长。在周三漫画交付合作的传媒公司后,社长把川崎、美惠子和他召集到会议室讨论剧情。社长鼓励他,要他对剧情提出自己的看法。由于第一次参与讨论,他仔细听取他们的意见,认真做着笔记。社长说《永远的囚徒》刊载近二十年,招募一个从漫画第一期便开始阅读漫画并对漫画忠心耿耿的读者来当助手岂不更好?没有那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深深陷入这部漫画的读者很容易沿着剧情主线走进死胡同;早期漫画隔几期出现一次高潮,以达到吸引读者的目的,而现在要经过十几期甚至几十期。说到这儿,社长突然站起身,朝他们深深鞠一躬,说为了漫画延续下去以飨读者,也为公司的发展,希望大家竭尽全力。社长还未直起身子,川崎竟往嘴中塞进一颗香烟,站起来大摇大摆走出会议室。他诧异地望着川崎的背影,而美惠子小声说不要在意。社长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好像没看到川崎明目张胆的无礼举动,说剧情助手总有新老交替,要他向美惠子多多学习。

他度过了一个稍稍不快的下午。下班后他陪美惠子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问美惠子,川崎老师与社长有矛盾吗?她说,哪里,川崎老师有些特立独行罢了,可能灵感来了,回了画室,也可能外出寻找灵感;社长见的多了。他来了兴趣,问她川崎老师去哪里寻找灵感。她说他会在黄昏独自攀爬陡峭的山峰,或者到金色的海边垂钓,还可能一个人孤舟海上……此时他注意到美惠子说得眉飞色舞。他接着问到川崎老师的家庭情况,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板起脸说川崎老师父母已过世,兄弟不在这边,只有妻子在家。她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略带嘲讽,说川崎夫人是个热情好客的女人,没准儿哪天你就成为她的座上客了。他还想打听一些关于川崎老师的私人问题,她却岔开话题,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这座海滨城市的风景名胜,说有时间为他做一次免费导游。

实质上为漫画剧情发展而苦恼的人主要是川崎、美惠子和我的朋友。川崎三郎是个奇怪的人,一般很难在公司见到他,他一出现便闪进自己的画室。据说每次他画完会将稿件锁入保险柜,吸一支烟。当画室烟雾缭绕的时候,他就急急忙忙走出门去。第一周川崎没跟他说一句话。与看重礼仪的社长相比,川崎实在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公司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他也像他们一样慢慢习惯了。很难想象社长是如何与这个冷酷的漫画家相处的。不过社长看上去也很忙碌,他常常在工作时间拎上鼓鼓囊囊的皮包离开办公室,他留在公司的时间并不比川崎多出多少。

直到第二周向社长交付下下期漫画的前两天,他才看到川崎一脸兴奋地走回画室。不久他拿来一叠画稿,将稿子放到长条会议桌上;刚刚神采奕奕的漫画家变了个人似的,瘫软在椅子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坐在川崎对面的社长拿过稿子快速翻阅完毕,交给旁边的美惠子。美惠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夹,用手指轻轻拨起稿件的侧边,翻开。看完她传给对面的朋友。他看了一会儿,听到川崎第一次开口,问大家有何看法。社长示意他与美惠子发言,美惠子抢在前面说漫画在剧情上没有纰漏,严谨地承接上一话,并且人物对白幽默诙谐,动作完美。他鼓起勇气,说前一话主人公井上带领探险队发现了流放伟大科学家的神秘岛屿,这一话便让他们接近科学家并与之对话,从科学家那里了解上帝和宇宙的秘密,失去了故事的曲折性。川崎声音低沉,问他有什么提议。他说是否可以出现一批骗子假扮科学家,提供井上他们一个错误的指引,令他们陷入一段道路艰险的迷途,最终遇到真正的科学家;或者岛上的科学家早已死去,他们遇见落魄的画家,或者疯狂的雕刻家,画家或者雕刻家通过艺术对这一群野心勃勃的探险者阐明人生的真谛。他话音未落,社长说好,同时双手“啪”的拍到一起。川崎瞪大眼睛盯着朋友,吓得他不知所措。川崎的神情很快缓和下来,一扫刚才的颓废,两只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他说有一点儿道理,不过井上他们遇到的是宗教学家。他匆匆返回画室,下班后画室门上方的玻璃还透出白色的亮光。对朋友来说,画室始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一如川崎的行踪,甚至川崎本人。有时他趁开门关门之际偷偷往里瞄上几眼,令他失望的是一道荡漾的珠帘将里面的世界与他彻底隔开。

第二天下午川崎将完整的画稿交到他们手中,大家松了一口气。美惠子有些不高兴,说川崎老师的创作本来就无可挑剔,他说过漫画的宏观情节已经设定完毕,他需要的是剧情助手在每一话针对细节提出小小的修改意见,新来的助手做得过火了。他“哇”了一声,没想到如此复杂曲折的漫画已经有了结尾。他看得出川崎老师不高兴,说难道川崎老师不喜欢不同意见吗。美惠子摇摇头,说川崎老师不是很在乎,主要是他提到了画家与雕刻家,而川崎夫人是个小有名气的雕刻家。

正如美惠子所言,川崎夫人果然对他发出做客邀请。在一个晴朗的周六,他在郊区川崎的住宅见到川崎夫人。川崎夫人挽着一个大大的发髻,两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而她整个人随着碎花袍子的飘动而显得轻灵。几棵挂着娇羞花苞的樱花树散在浅褐色的木头房子前面,房子好像积木搭建似的,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奇巧安静的屋子。川崎三郎不在,夫人用清淡的饭菜招待了他。饭后夫人带他参观她的雕刻室。雕刻室藏在小小的木屋里,是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面摆放着许多雕像。这些雕像刻的是同一人物——川崎三郎,有他伏笔的姿态,他思考的模样,他吸烟的神情……夫人告诉他,她记不起有多久不刻其他人物了。朋友看到一尊尚未完成的雕像,一个缺少双臂的人被钉在高大的白色十字架上。他问夫人,这表达什么意思。夫人苦笑着说这是他丈夫现在的生活状态。

他觉得很压抑,问夫人可有办法解救川崎老师。夫人说除非他完结这部作品或者封笔腰斩,再或者——夫人没有说下去。她的眼圈红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如果作品完结还要等上二十年,到时她一定是一个肥胖臃肿的老太婆啦。他不知如何解劝,尴尬地站在一旁陪伴。此时前面的一座雕像竟然晃动了,白色的遮盖布滑落下来。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待发现站在那里的是面如死灰的川崎三郎,惊讶地喊出川崎老师。川崎缓缓举起双臂,盯着夫人,而夫人放声大哭。川崎慢慢抬起腿,落下去。可能站立时间过长,他的两腿麻木了。他的身体向前倒去,扑到一座雕像上面。他与雕像一起摔向地面。

“啪”的一声脆响,川崎的雕像碎了,石膏块散落一地。川崎三郎的一只手臂被碎块划破,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冒出来。朋友和夫人连忙将他架起来,夫人要朋友扶着他,她去取纱布。夫人回来的时候止住了哭泣,脸上绽放出花儿一般的笑容。她给川崎三郎包扎好伤口,川崎三郎没跟朋友说一句话,也没跟夫人说一句话,拖着僵硬的两腿离开了。

四月中旬,川崎夫人约他去赏樱花。到了这个季节,无论路边还是公园,在满是粉色和白色的世界里,到处飘着一股清香的味道。当他们走入山下那一片粉色的海洋时,只要夫人稍一离开他,就消失在充满诱惑的的颜色中。在一个小小的拥挤的茶亭,有艺人手抚古琴弹奏充满凄婉哀怨的乐曲。随着海风吹过,天空下起了片片粉红色的雪花。那天唯一令他扫兴的是他们走过一棵樱花树下,看到躺在草地上的川崎三郎,他闭着眼睛,两手枕在脑袋下,神态安详。他要过去招呼川崎三郎,却被夫人轻轻拽了一下衣襟。夫人朝他摇摇头。他心里像堵了一个疙瘩。出于礼貌,他送夫人回家,而那晚发生的事情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他与夫人吃过晚饭,直到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纱窗泻进屋里,他们没再说话。他们之间隔着一米清洁的月光。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夹带着夜晚被露水打湿的花儿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知哪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的声音。他站起身来落荒而逃。

漫画又到高潮了。经历千辛万苦,井上和所剩不多的探险队员发现了外星人在七大洲上残存的所有遗迹,找到储存外星人科学技术的水晶石。当井上决定携带水晶石返回并交给地球联盟政府造福人类,亲如兄弟的手下发动叛乱,将他钉在一尊木质十字架上,把他作为筹码,向联盟索要金钱权利。宗教学家趁夜溜到十字架前,诵念祭文。这一话交付后,川崎一反常态留在画室。下班前朋友发现美惠子从画室里走出来。

第二天社长将他单独叫到办公室。社长一脸严肃,问他生活是否适应,表扬了他的工作态度,最后告诫他千万不能影响川崎的创作。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社长说当然不是禁止他给剧情提出意见,都是为了川崎的创作,希望他不要干涉川崎的个人生活。最后社长要他将意思转达美惠子。

根据最新统计的评论数据,绝大部分读者认为这一话是作品连载到今天最好的一部分,最精彩之处。社长同意大家的庆祝请求,所有人来到港湾附近一家餐馆大吃一顿,饭后又到酒馆喝得东倒西歪。在那个阴云密布的傍晚,川崎破例合群,与美惠子不停地干杯。后来港湾的风浪越来越大,大家准备各自回家了。

旁边一个头发打着卷的汉子不屑地说没人能在这么大的风浪里驾驶小船儿到湾外的小岛再折回来。他卷着裤脚,面皮黝黑,是个水手,好像喝醉了。川崎说不要把话说绝对。

水手握着瓶子凑过来打量打量他,呵呵一笑,说他在这混了四十几年,见过各种大风大浪,这天气出海就是喂鱼,连川崎的胡子也不会漂回一根。川崎跟他碰了杯子,说要试试。水手说他要是能平安归来,港里的那艘帆船就送他;在这种天气,出海的人毫无胜算。

川崎问是否有人陪他同去。美惠子张了张嘴巴,却把话咽了回去。一向稳重的社长一拍桌子,说不能去。川崎说他想去便去,谁也拦不住。社长说万一回不来呢,漫画交给谁?川崎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说他会回来的。一群人来到港边,海浪正拍打岸边,停在前面的船儿都剧烈地摇晃颠簸着。水手伸手将船指给川崎。川崎跳上去,美惠子突然从后面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跳上去。川崎让人解开拴在岸上的绳索,船儿一下子就被涌起的大浪卷出港口。

过了许久也不见他们两个回来,朝外海望去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此时天空落下密集的雨点儿。社长焦急地走来走去,索性将一张银行卡拍到水手手中作为抵押金获得一条船。朋友建议社长拨打海上救援电话,而社长却命令他随他一起去。

前面是正在发泄愤怒的大海,狂风巨浪正在吞噬社长、他和那艘落后的机帆船。回首再也看不到岸边的时候,他心中深深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从社长那儿粗略学到如何操控这艘帆船。后来社长走到控制室外面的甲板上,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望着前方。不久前方驶来一条帆船,两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驾驶室里的川崎和美惠子。社长回到驾驶室亲自掌舵返航。那晚他第一次见到社长性情外露。上岸后川崎拿出岛上特有的黑色石头作为凭证,水手挑起了大拇指。

之后每天川崎都泡在画室,在交付漫画的前一天他消失了。这期间美惠子也从未进入画室。往常时候他都会出现,坐在办公桌旁听取朋友和美惠子的意见。社长要朋友去川崎家里看看,他心存芥蒂,便拨打了电话。电话另一端是川崎夫人,她语气平静地告诉他川崎不在家中。有人提议报警,而社长坚决反对,说一旦报警,外界便知道川崎失踪了,这将给众多有合作关系的公司带来重大损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损失最大的必将是社长。社长拍了一下头顶,问美惠子是否清楚川崎的去向。美惠子说除了川崎自己,谁也不知道;也许他明天回来,也许下周回来,还可能永远不回来。

好在社长存有本期未发布的漫画,川崎需要完成的是下一期漫画。一直以来,提前一周多备出一期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尽管如此,社长给大家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所有人放下手中工作,每天外出寻找川崎三郎。五天过去了,没有人发现川崎三郎的踪影,两天后新的一话却如期更新。第二天随处可见读者对这一话的差评,甚至有人怀疑说这不是出自川崎三郎之手。更为诡异的是,同城另一个没有多大名气的漫画家在家中意外触电身亡。

社长请人打开川崎画室的保险箱,人们从中搬出几摞废弃的稿纸。

朋友犹豫再三才踏入川崎三郎的家门。树上的樱花已然凋零,木屋的颜色更加黯淡。他敲敲门,没有回应。他轻轻一推,屋门慢慢开了。他走进去,熟悉的长条木桌安然摆在屋子当中。他隐约听到微弱的声音,便推开雕刻室的门。川崎夫人捏着刻刀,而川崎三郎被绑在白色的十字架上。他已失去两只手臂,伤口正汩汩地流淌鲜血。朋友喊了一声川崎老师,便跑过去。川崎脸色苍白,两眼无神,虚弱地喘着气。

他大声质问一旁正专注雕刻的夫人,这是为什么?夫人把精巧的刻刀从雕像的一只断臂处挪开,说她刚刚释放作了二十年囚徒的三郎;她的最后一件作品即将完工,他们将远离绘画与雕刻,永不染指。

夫人的所作所为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他打算把川崎老师放下来,此时不知什么硬物砸到他的后脑,他眼前一黑失去知觉。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身边坐着正低头打瞌睡的美惠子。他询问川崎的情况,而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睛湿润了。美惠子告诉他,社长悄悄跟在他后面溜进川崎家,她推测将他打晕的人是一向彬彬有礼的社长。据她所知,社长是个爱好摄影的人,他处心积虑策划一个摄影展览,展览所需照片反映的是与艺术创作有关的完整事件。这个事件就是川崎夫妇创作作品的过程。他耗费近二十年全程偷拍,朋友是多余的部分,被他从屋里剔除。她赶到的时候,几个邻居正将朋友从屋子的滚滚浓烟中抬出来。她认为一定是夫人得知社长的意图后,放火点燃了屋子。火势越来越大,其他人再也没能走出川崎家的木屋。

朋友出院后失去了与美惠子的联系。美惠子也是漫画的忠实读者,她说过不希望看到任何续作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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