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世界》的视觉表现研究

2018-11-15 04:08万陆洋
电影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楚门克里斯托弗桃源

万陆洋

(郑州工程技术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4)

一、引 言

美国影片《楚门的世界》上映于20世纪90年代末期,这一时期美国大众传媒的快速发展孕育了这部题材新颖的故事片,这样一部具有一定超现实主义色彩的现实主义影片一度刷新了观众的审美品位,更揽获了包括欧洲电影奖环球银幕奖、奥斯卡奖最佳原创剧本、美国金球奖剧情类最佳电影、英国学院奖最佳剧本在内的1999年度多项世界顶尖影视奖项,影片导演彼得·威尔凭借《楚门的世界》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编剧安德鲁·尼克尔凭借此片获得美国金球奖最佳编剧提名,金·凯瑞凭借此片荣获美国金球奖最佳男主角,德·哈里斯凭借此片荣获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可以说,《楚门的世界》无疑是一部“大满贯”影片。在《楚门的世界》中,男主人公楚门是一个生活在“人造”小岛上的人,楚门所有的生活以及生活中的所有人都是由大型真人秀制作公司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和导演克里斯托弗制造的,被蒙在鼓里的楚门已经在这个名为“桃源岛”的小镇生活了三十多年,围绕在他身边的亲人、朋友,甚至是爱人都是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的演员。楚门不仅在身边人的注目下生活,也被在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所注视,正如影片伊始真人秀的导演克里斯托弗所言,许多人视楚门为朋友,甚至放弃休息时间来关注楚门的生活。《楚门的世界》在开始讲述故事时就为观众设置了一系列贯穿始终的疑问,楚门会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非真实的空间中吗?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现?戳破惊天秘密的楚门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等,带着这样的疑问《楚门的世界》的故事情节不断推进,同时这部影片所隐含的多元而深刻的叙事内涵也呈现在银幕之上,令人深思和回味,新颖题材中的丰富内涵也成为《楚门的世界》大获成功的核心原因。本文将从真假空间、意象运用、隐喻表意三个方面着手,引入电影空间理论、精神分析理论及全景敞视主义对《楚门的世界》的视觉表现进行研究。

二、真假空间的视觉表现

《楚门的世界》开始于真人秀录制的第10090天,在这一天的生活中,楚门按时出门去保险公司上班,在发动汽车之前遇到了笑脸盈盈的邻居和邻居家的狗,这只斑点犬一如既往地扑到了害怕狗的楚门身上,当楚门驾车来到公司附近后,他路过报摊买了当日的报纸和杂志,与路过的双胞胎热情交谈……这样的生活楚门已经度过了好多年,每天的生活都被调控到相似的“频率”在阳光明媚的桃源岛上平静地进行。在10090天的生活中,楚门偶尔会对桃源岛的生活产生质疑,但身处虚假空间中的他却难以遇见真实,因为真实的空间远在千万架摄影机之后。

三十多年前,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收养了一个婴儿并取名为楚门,这个婴儿激发了公司导演克里斯托弗的“创作灵感”,决定以楚门的生活为焦点,制作一档永不停止的真人秀,将一个个体的成长呈现在全球观众面前。事实证明,克里斯托弗的这个异想天开的决定颇具商业价值,凭借楚门真人秀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的年收益堪比一个小国家的全年生产总值。在成长过程中,楚门的自我意识慢慢萌芽,为了将这棵“摇钱树”牢牢地控制在观众的视野中,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投入更大的资金,将桃源岛的一切和楚门周遭的生活进一步“真实化”,所有的演员都在极力配合着导演的思路来蒙蔽虚假空间中的楚门,使他自认为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之中,一旦有演员试图向楚门透露真相,那么这个演员将永远地“消失”在楚门的世界中。为了在虚假空间中营造“真实”,桃源岛被设置成为一个巨大无比的摄影棚,摄影棚的顶端在光影的作用下呈现出蓝天白云的视觉效果,在机械设备的调控下能够按照导演的意愿模拟真实世界中的风雨雷电、日出日落等自然现象;而小岛的四周则环绕着所谓的海洋,对于从未走出过桃源岛的楚门而言,这个封闭的物质空间就是真实的世界。在巨大的仿真空间中,政府、公司、医院、学校、超市一应俱全,包括报纸、杂志、电视都成为虚假空间“真实化”的道具和迷惑楚门“以假当真”的手段,包括真人秀中的地图都是特制的道具,在这幅被改造的世界地图上,赫然存在着被誉为全人类最宜居之地的桃源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楚门永远困在桃源岛上,成为公司的巨大利益来源和世界观众独一无二的窥探对象。

在《楚门的世界》中,围绕楚门的世界存在着三种所谓的“真实”:来自于真实空间中导演的“真实”调控和观众获得的“真实”窥探体验,还有来自虚假空间中楚门“真实”的生活,事实上这三种建立在虚假空间基础上的“真实”并非真正的真实,而是一种媒体制造下和调控中的仿真。影片中的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及其所在的电视制作公司始终向观众传递着楚门真人秀的独特价值,即真实的人生。但事实上,楚门的仿真生活完全处在导演的调控之下,比如在一次摄影棚器材意外掉落后,为了解答楚门心中关于这个“天外不明飞来物”的疑惑,导演马上在桃源岛中播报关于飞机零件掉落的新闻,可以说在导演的调控下,楚门难以接近真相,更无从谈起真实的生活。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所宣扬的“真实”、观众所看到的“真实”以及楚门所处的“真实”生活都是调控好的影像,因为真实空间中不存在上帝般的调控。对于真人秀的制作方而言,楚门的“真实”生活所营造的视觉奇观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收益;对于观看真人秀的人们而言,楚门并不是所谓的挚友,而是填补精神空虚、满足窥探欲望的对象。从这一角度来说,《楚门的世界》中的虚假空间并不仅仅存在于楚门生活的桃源岛,还在不断侵蚀着桃源岛之外的真实空间,在真假混同的空间生活中,人们逐渐丧失了真与假的判断力,并逐渐丧失了自我,正如真人秀中饰演楚门妻子的女演员说道:“我热爱真人秀,她就像是我的生活,与我真实的生活已经无法分开了。”

三、意象运用的视觉表现

在真假空间的故事交互进行的过程中,《楚门的世界》还在其中设置了许多饱含深意的意象,通过这些意象的直观视觉表现来表达更为深刻的意义。楚门所生活的虚假空间名为桃源岛,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小岛上,发生着看似“真实”的生活。正如前文所述,桃源岛上的一切景观、机构,甚至是人际关系都在真人秀导演的调控下高度仿真,虚假的内核和真实的外衣之间的完美结合正指向了人类世界的荒诞。更为荒诞的是,身处小岛上的“居民”心中怀着对所谓“真实”的热爱围绕着楚门演戏;小岛外的观众坚定地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而全面的他人生活,这些视伪为真的导演、演员、观众进一步体现了虚假空间和真实空间中的荒诞。如果说《楚门的世界》中的桃源岛指向荒诞,那么影片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小岛斐济则象征着真实和自由。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楚门突然发现自己已故的父亲以流浪汉的身份出现在小岛上,尽管真人秀导演很快将楚门已故的父亲调控出局,使楚门未能与父亲交谈,但这使楚门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活,更加向往着心中的梦幻之岛斐济,因为楚门的初恋女友就在斐济岛上。始终深爱着楚门的初恋女友一直希望楚门能够走出“牢笼”,追寻自由,在这杳无音信的爱人和梦想之岛的指引下,楚门终于下定决心走向自己深深畏惧的海洋。桃源岛上看似乐观、幸福生活的本质是虚假的调控,而岛上看似深爱自己的母亲、妻子和朋友实际是真人秀的演员,只有斐济岛上的女友才是真实的恋人,也只有来到桃源岛之外的世界才能获得自由。

在《楚门的世界》中,桃源岛象征着荒诞与虚假,斐济岛象征着真实与自由,驾驶一叶扁舟从桃源岛走向斐济岛的楚门则象征着自我的追寻。为了将楚门永远困在岛上,继续着高收视率、高收益的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在楚门童年时期设置了一场海难——在陪伴楚门出海的过程中其父亲掉落海中而亡,这是处于孩童时期的楚门心中难以抹去的懊悔与恐惧。精神分析学说认为,童年时期对个体的成长具有重大意义,童年时所受到的身心创伤往往能够影响个体的生活习惯、性格养成和人生选择等。事实正是如此,痛失父亲的楚门在三十多年的岛上生活中十分畏惧海洋,也正因如此,他始终向往的斐济之行也被搁置。在父亲“重生”后,内心充满怀疑的楚门终于下定决心追寻桃源岛之外的真实生活,去斐济寻找自己真正的爱人,克服内心恐惧的楚门也独自登上了驶向海洋深处的小船。在楚门驾船离开后,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在调控着桃源岛的天气,在海上刮起了巨大的风浪,并劝诫楚门回航,但楚门还是毅然决然地带着追求真实、追求梦想、追求爱情的心克服了对未知生活的恐惧,成功打开了摄影棚内通往真实世界的大门。楚门的离开代表着真人秀的消失,但那些曾经热爱楚门真人秀的观众也在楚门勇敢、坚定的逃离中欢呼喝彩,坚定追寻自我的楚门唤起了观众内心对真实自我和自由生活的向往。

四、隐喻表意的视觉表现

“全景敞视主义”是福柯在其著作《规训与惩罚》中所提出的,福柯从麻风病患被隔离讲起,认为“全景敞视主义”指导下的空间建设是一种全然封闭的、内部割裂开、充满监视的空间,在这样的空间中,看与被看者之间存在着等级和权力层面的阶级差异,被看者的任何举动都会被记录下来,而这种空间是规训机制的微缩模式。更为形象地来说,在“全景敞视主义”指导下建设的空间是一个环形建筑,建筑的中心是看者所在的瞭望塔,环形建筑中是许多个被分隔开的小囚室,小囚室中的被看者本质使是被孤立的、被隔绝的,任何行动都被瞭望塔所监视。在影片《楚门的世界》中,楚门所生活的桃源岛就是一个典型的“全景敞视主义”建筑,在大如穹庐的摄影棚中,真人秀导演克里斯托弗及全球亿万观众位于瞭望塔中,观看着楚门的一举一动,尽管桃源岛的生活高度仿真,楚门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但被看的身份使楚门完全处在与真实空间隔绝的状态之下。作为看者,真人秀的导演监视着楚门的所有生活,并通过高等级的权力和绝对的调控力推动着楚门的生活朝向某个方向发展;同样作为看者,观众在窥探楚门生活的同时间接地操控着楚门的生活,导演克里斯托弗和真人秀制作公司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保持收视率,会根据观众的喜好来布排剧情,控制楚门的生活,并诱导楚门朝向观众希望的方向前进。

在“全景敞视主义”的论述中,福柯强调“全景敞视主义”建筑内部要确保被看者的绝对孤立,这种隔离和孤立的机制保障了全景敞视建筑的横向不可见性,一旦这种横向不可见性被打破,那么瞭望塔将呈现在被看者的眼中,从而失去了单方面监视的可能及绝对调控的能力。在《楚门的世界》中,上述的横向不可见性存在于楚门与桃源岛居民之间,只有所有的居民都恪尽职守地扮演好不同的身份才能延续横向不可见的状态,使楚门永远存在于虚假空间的“真实”生活中。影片中,楚门已故父亲的再次出现和初恋女友的真实告白打破了这种横向不可见状态,对全景敞视“监狱”的破坏使《楚门的世界》贯穿始终的故事主线曲折发展,增加了剧情的刺激性,更为重要的是为楚门追寻自由、重返真实空间提供了可能。

在《楚门的世界》中,真实空间和虚假空间中的看与被看都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在全景敞视空间中的楚门无疑是可悲的,在导演的调控下度过了与真实绝对隔离的30年时光,同时自认为是高等级看者的真人秀观众实际上也沦为媒体欺骗的对象,在媒体所营造出的“真实”幻觉中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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