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浔
大塘村管养鸡的人叫鸡佬,陈鸡佬的绰号正是这样来的。
其实,陈鸡佬的主要工作不是养鸡,而是经营一个果园,养鸡只是他的副业。他的果园在大塘村东北方向的虎头山上,里面种满了石硖龙眼。
陈鸡佬管理果园很有一套,无论当年的气候是否有利于龙眼的开花授粉,他都能让果树有个好收成。每到夏季,村民们总能远远地看见虎头山上一丛丛的龙眼挂满枝头,看着看着,村民们脸上流露出羡慕与佩服,纷纷咽下口水,赞道:“陈鸡佬,真是种龙眼的一把好手!”
陈鸡佬在果园里面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屋,一来可以照顾养的那些鸡,二来可以看守果园。不是结果的季节,陈鸡佬可以不用守园,只需偶尔来喂鸡。到了龙眼树结果的时候,陈鸡佬就常来守园。
陈鸡佬不在的时候,总有村民来偷摘龙眼。陈鸡佬也不在乎,都是自己村的乡亲,他们肯来摘,证明他种的龙眼好吃。虽然妻子不乐意,叫他想办法阻止,但陈鸡佬始终不以为然。
有一年,天气对龙眼的收成很不利。整个夏天都大雨大风,在龙眼树开花的时候,天气更是恶劣,还刮起了台风,村里很多人种的龙眼树,花还没来得及授粉就被刮掉了。令人意外的是,陈鸡佬的虎头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到龙眼树结果的时候,果子照样冒得满树都是。
以前,村民们只是到田里耕作路过虎头山时,顺手摘点陈鸡佬的龙眼解馋,不会偷摘得太离谱,毕竟大塘村里家家户户都种有几棵龙眼树。但现在不一样了,其他人的龙眼树都在台风中“流了产”,陈鸡佬果园里被偷摘的龙眼自然就多了。陈妻非常着急,连吃饭都不让陈鸡佬回家吃,让他在果园里好好看着。她说:“饭,我会给你送过去。”想到龙眼的价格肯定低不了,她心里很高兴。
可是,陈妻发现龙眼被偷摘的情况并没有减少,她忙问陈鸡佬:“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鸡佬一脸无辜地说:“我一直看着啊,但是,我也总得上个厕所什么的吧。”
陈妻深表怀疑,说:“我不信。”
“你还别不信,那些小孩们真连我什么时候要上厕所都摸透了。”陈鸡佬说。
陈妻努了努嘴:“这些小鬼头!”她思索了一下接着说:“要不,我们喷农药?”
陈鸡佬为难起来:“这怎么能行?喷过农药的龙眼就不是原生态了。况且,万一有人吃了龙眼中了毒,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陈妻没有放弃,她天天在陈鸡佬耳边唠叨,连历史旧账都要翻起来了:“从咱们结婚到现在,那么多年了,你从没听过我一句话!”
陈鸡佬用手搓了一把脸:“行,我喷就是了。”
第二天,陈妻给陈鸡佬送午饭的时候,在果园的门口看到了每棵树上都挂着一个农药瓶。她当即回家,给陈鸡佬多煎了一个鸡蛋。
过了几天,令陈妻没有想到的是,被陈鸡佬说中了,还真有人中毒了!
中毒的是一个小孩,叫刀柄。他偷龙眼惯了,整个大塘村没有哪棵龙眼树是他没爬过的。
那天,陈妻给陈鸡佬送饭,刚到果园门口,就看到刀柄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走到了她面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救命”,就晕倒了。
陈妻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跑去棚屋叫陈鸡佬。
陈鸡佬跑出来抱起刀柄就往村里的诊所赶,他对妻子说:“快去通知刀柄的爸妈。”
陈妻和刀柄爸妈慌慌张张地赶到诊所时,发现诊所大门紧闭。他们被人告知,医生和陈鸡佬骑着摩托送刀柄去金田镇的医院了。
他们赶到医院时,看到陈鸡佬和村诊所的医生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刀柄已经被送进急救室洗胃。趁着陈鸡佬去上厕所的时候,陈妻赶紧跟上,小声问道:“刀柄住院的费用谁出?”
陈鸡佬说:“我啊。”
陈妻脸上立即现出不满,说:“你真的是蠢到家了,是刀柄自己偷东西,有错在先的嘛!”
陈鸡佬也有些不高兴了,加快去厕所的脚步,说:“人命关天,哪还有空计较这些,人是在我们果园门口倒下的,我们脱不了干系。”
陈妻停住脚步,心想真是倒霉!
几天之后,刀柄好得差不多了。刀柄爸妈到陈鸡佬家里索赔,说陈鸡佬的龙眼差点要了刀柄的命。刀柄洗胃等各种医疗费用一共花了三千五百元,除去原先陈鸡佬帮忙垫付的五百元,还有三千元。
陈妻哪里肯给,就跟他们吵了起来,说:“有本事告去!”
听到吵架的声音,村民们越聚越多,把陈鸡佬家的门都围了起来。正当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几个小屁孩从人群中挤出来说:“我们可以作证,陈鸡佬叔叔的龙眼树上虽然挂着农药瓶,但是里头没有农药。”
“对,我亲眼看见他把瓶子挂上去,可是没见他喷农药。”
“那天,我们和刀柄哥一样,都偷摘了不少龙眼来吃,但是我们一点事都没有。”
刀柄父母的脸红了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大塘村的人到虎头山上摘龙眼,都自觉地到陈鸡佬的棚屋里过秤付钱。金田镇上的水果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有人打出了“大塘村原生态石硖龙眼”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