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昂
20世纪末,身体研究成为西方学术界关注的一个重点,在以前的认识当中,身体史无非就是“身体的历史”,在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观念当中,他认为身体和心灵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事务,因为在笛卡尔的理论当中,人本身除了有一个物质的身体以外还有一个纯属于思想性的“我”,这个我是精神上的,它与物质上的身体形成了二元对立。这种理论在很长的时间里统治了人们的思想,直到法国学者米歇尔·福柯在他的《疯癫与文明》、《事物的秩序》等著作当中将身体与权力联系起来,清楚展示了通过对身体的认识获得权力的途径,将医学、精神病学和犯罪法律解释为某种通过规训身体而运作的权力机制。[1]福柯在其著作《规训与惩罚》一书中认为“肉体也直接卷入某种政治领域;权力关系直接控制它,干预它,给它打上标记,训练它,折磨它,强迫它完成某些任务,表现某些仪式和发出某些信号”,让肉体成为一种可以被驯服和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玩偶,从而让肉体在实际上成为了“政治肉体”。[2]所以从20世纪末开始人们认为除了医学上的身体概念之外,身体还有浓厚的社会性。它被人类赋予了很多的文化含义,不同的国家、民族、性别对“身体”都有着不同的理解,身体史不应该完全的被看成是医学社会史的一个分支,因为这一学科是社会学家,哲学家,政治学家以及人类学家在经过研究之后将历史与现实相结合的产物。
在历史上,自从父亲成为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之后,对女性身体的认识大多出于男性的目光,女性的身体也长期的被历史学家所忽视,然而女性作为人类性别构成之中的一半并在人类历史的长河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女性的历史是非常重要的,而女性的身体研究也从单纯的生物方面的定义发展处她政治、文化、社会等方面的定义。随着身体史的兴起,女性身体的研究开始出现在历史类书籍当中。历史上,在中世纪天主教世界里,宗教在人们生活当中的作用非常重要,教会希望通过传播自己的人道主义来加强自身在人民群众当中的影响,尤其当这种任务变得尤为重要的时候,女性身体的作用就被充分的运用出来。神学家把当时比较普遍的男性君主形象转变成了比较女性化的保姆形象,用女性温和、母性的一面来感召世人,使人民大众能够皈依到天主教的衣钵之下。不过就总体而言,在过去长期以来以男性为强势,女性为弱势的年代,女性的身体大多也是显得那么的卑微,甚至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在,我们大多也只能在历史上男人的目光中寻找女人的身体的模样,尤其是在女性的身体在进行怀孕、分娩活动以及女性的身体患有妇科疾病时,在男权视角视角之下人们更是把女性束缚在了“第二性”的位置之上。在当代,虽然女性的身体依然或明显或隐约的在很大程度上受男性视角的影响。不过在女权主义兴起以后,女性逐渐有了对自我身体的重新认识,而这种认识的影响也在不断的被扩大。以女性的乳房为例,斯坦福大学的玛丽莲·雅翁教授就曾提出以下问题:乳房是谁的?历史上的女性是如何感受她们的乳房?乳房如何成为商业、政治的工具?女性是什么时候开始声称她们拥有乳房的“主权”?通过研究,玛丽莲得出了以下答案,她认为,从远古时代的乳房作为女性崇拜的图腾开始,到男权社会宣告女性权利的终结,乳房的历史一直就是一个不断迷失,又不断被寻找的过程,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乳房逐渐恢复了自然的真实,女人也逐渐找回了自己的个人价值。[3]
为了使女性的身体不再受男性眼光的主导,从而使女性的身体观能够更清晰的体现在世人的面前,身体史的研究方法就显得尤为重要。对身体史的研究可以借助后现代主义的观点,即强调话语、文本和叙述的作用。在美国史学家加布里埃尔·斯皮格尔看来文本作为语言应用的物质外观 ,正是其物质性的一面体现了物质和语言行为之间,保持一种相互意义的需要和意义产生的独立性之间的不可分割性 。这样,就在文本和背景之间找到了一种互存性,即不仅历史文本存在,而且作为其背景的历史现实也是存在的。[4]
隐喻是身体史研究当中对语言学作了一定的借鉴,不过有别于语言学中对诗词文章当中隐喻的研究,身体史研究对象从语言变化形式转为揭示人类思维的认知规律,将人类原有的特定的经验转换成身体史当中的新概念,并在这种转换的过程当中关注个人、社会和文化的作用,这样有助于人们更好的认识身体史。
此外,身体史的研究还需要将其放置在一个特定的领域,因为身体的这一关键词总是和历史、医学、人类学、宗教、政治 、种族、性别以及经济方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美国学者费侠莉曾经说过“我们应该认识到个别的‘身体史’片断必须要根植于特定的文化领域——例如:性别史、政治史、劳工史、技术史、艺术史、医学史、科学或宗教史,这些变化多端的人类经验的几种可能性。单独研究狭隘意义的‘身体’,犯了重蹈最初身体史的计划是要批评学术界将身体孤立看待的覆辙。”[5]
随着性别史以及身体史的在世界范围内的开展,自20世纪末身体史的研究也在我国开展起来,现阶段我国的学术界对身体史的研究还处于拓荒阶段。就划分层次而言,我国的身体史研究可以划分为五个层次:
(1)身体器官史研究。这里的器官并非人体解剖学意义上的器官,在我国数千年历史的熏陶之下,中国人身体器官如头发、脸面、手纹、痣、胡须、皮肤等各个部分都沉淀着其历史意义。以清末民初剪发易服的研究为例,李喜所的《“辫子问题”与辛亥革命》一文, 集中论述了“辫子”在有清一代的泛政治化倾向以及在晚清成为革命与否的标志和共和政体的身体象征问题。[6](2)器官功能史的研究。器官作为人身体的一部分,其历史也是身体史的一部分。可以从器官功能诸如味觉、触觉、嗅觉等方便出发研究历史上人们关于饮食、音乐等方面的历史,不过目前国内对器官功能的历史还未完全展开。(3)生命关怀史的研究。对生命的关怀主要体现在医疗疾病史、福利史和社会救济史等有关著作,其中以有关医疗疾病史的研究最为充分。在大陆方面以南开大学余新忠的《清代江南的瘟疫与社会:一项医疗社会史的研究》为代表作。在海外生命关怀史的研究是相对比较充分的,如费侠莉的《藩息之阴:中国医学史中的性别,960 —1665》等。①(4)身体视角史的研究。在这一方面的研究中,“身体”只是观念性的产物,学者运用“身体”这一观念来对传统问题进行研究,以发掘出新的历史命题。在这一方面的研究中,以台湾黄金麟的《历史、身体、国家——近代中国的身体的形成,1895-1937》[7]一书较有代表性。这本书以近代中国社会为研究对象,在不断变化的历史进程当中对身体的历史加以考察。非常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5)综合身体史的研究。这一领域的研究者认为,身体史与其他门类的历史学研究的存在状况是一致的,是处在互相交融的共生状态下的,是多学科共同作用的结果。所以,身体史与宗教史、政治史和社会性别史等领域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交叉关系。
身体史在上世纪末兴起之后,人们对自己的身体的定义逐渐有了新的认识,即身体除了生物学的意义之外还存在政治、社会、文化方面的意义,从而打破了笛卡尔“二元论”的哲学理论。女性身体史的研究也从以前一男性目光为主导转向更加多视野的角度去进行研究。在我国国内的身体史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总体来讲,身体史已经越来越多的受到历史学家们的关注,并逐渐成为一门显学。
注释:
①侯杰,姜海龙.身体史研究刍议[J].文史哲,20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