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俊伟
摊主问我:“外乡人,你来干吗啊?”我说:“来看汪曾祺。”他点点头:“沿着这条老街走,前面那条巷子口就是了。这老头儿,找他的人可真多啊。”我不禁笑了起来,一个人去世20年之后还能活在故乡人的生活里,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那条巷子就是竺家巷,巷子口的那幢二层小楼,门口挂着“汪曾祺故居”的牌子。侧楼的房门开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坐在藤椅上。他同汪曾祺长得极像,是汪曾祺同父异母的弟弟汪曾庆。
屋子里摆着一张黑色的方桌,上面有一个老式钟表、一本台历、一包香烟,桌下有一沓报纸,藤椅后面的地上堆着酒瓶。汪大爷笑着说:“小伙子看到这两间破房子,是不是很失望啊?”他告诉我,汪家祖上曾有两千多亩田产、近百座房屋,后来连同那几家药铺都没有了。
谈起哥哥,汪大爷语气平静。我同他开玩笑:“别人会不会拿你和汪曾祺比啊?”他说:“这有什么好比的?他是他,我是我,我现在不是活得比他长吗?”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汪曾祺一家都喜欢做菜,汪曾庆也不例外。如今他依然喜欢自己去巷子口买菜,然后亲自下厨。他家平台上有一间阁楼,他说:“闲来可以上去坐一坐,听听风声,喝点儿小酒。”阁楼上有哥哥汪曾祺为他写的一副对联:“金罂蜜贮封缸酒,玉树双开迟桂花。”
离开时,大爷把我送到门口,握着我的手说:“怠慢了哦,有空再过来玩啊。”我又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的对联:“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