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压正》叙事策略研究

2018-11-14 04:49马春娜
电影文学 2018年21期
关键词:潜龙青峰鸦片

马春娜

(长春大学旅游学院 基础部,吉林 长春 130000)

《邪不压正》是姜文执导的第六部作品,“民国三部曲”中的第三部,前两部影片分别是《让子弹飞》与《一步之遥》。《邪不压正》改编自《侠隐》,按照导演一贯的改编范式,这三部电影都只选取原著的部分精髓加以敷衍,实际上与原著相去甚远。

《邪不压正》仅保留了《侠隐》的叙事空间,影片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1937年七七事变之前,位于非常具有象征意义和历史承载的特定地点——鱼龙混杂、各派势力割据倾轧的北平城。除此之外,影片的叙事主体、叙事策略等都与原著大相径庭,乃至泾渭分明。

姜文执导的影片,其电影语言往往显现出暴力、荒诞、情色、黑色幽默等男性化特质,男性叙事视角使整部影片弥漫着浓烈的男性意味,加之隐含深意的台词,前后呼应、富有象征性的镜头语言等,《邪不压正》所采取的非常规性叙事策略,为影片打上了显而易见的姜氏风格的印记。

一、叙事空间——北平

影片《邪不压正》中,男主角李天然在师父家中目睹全家被害以及获救后在美国旧金山学习、受训的过程被导演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除开篇极致的暴力美学令人印象深刻外,其次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古老的北平城。这座数千年来历经战火硝烟洗礼的古老城池,担负了厚重的历史意义与复杂的精神内涵。无论是从战略意义上讲,还是从文化意义上讲,都拥有一般城市所不具备的特殊性与重要性。

按照影片给出的时间线索,15年前,北平宁静的冬夜,13岁的李天然从尸堆中爬出,背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与灭门的血海深仇在雪地里奔跑,最后拦住了美国人亨德勒的汽车;15年后,突然从美国被秘密召回北平的李天然,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了北平厚厚的积雪。此时的李天然,看似多有助力,实则孤立无援,名义上的养父亨德勒希望他抛弃仇恨立刻跟随自己前往美国纽约,实际上的养父蓝青峰虽看似处处在帮他,背地里却希望能用他的性命换取根本一郎的死与朱潜龙的投靠。

波云诡谲、形势复杂的北平空有高大的门楼与城墙,内部却早已分崩离析,乱象空前。一边是以明朝皇室后裔自居、妄图复辟的警察局局长朱潜龙;一边是暗中布局、奔走筹划,试图凭借“合纵连横”消灭日本人的蓝青峰;一边是装模作样、挂羊头卖狗肉的鸦片贩子根本一郎;一边是带着秘密任务回到北平、伺机找朱潜龙与根本一郎报仇的李天然;一边是自成一体、傲慢狂妄的各国租界……

北平这个影视语言直观的能指,在再现历史的基础上,融合了姜文的想象,呈现出丰富的内涵与象征色彩。血腥残忍的凶杀案件、横冲直撞的小汽车、满嘴流利中文的外国人、坦克前方悠闲漫步的驴、不老针与鸦片、自行车与摩托、无处不在的人力车夫、连绵如同山峦的青瓦屋顶……每一个镜头都别有深意,在叙事空间转换的同时,完成了对北平的别样书写。削弱了原著中老北平的风流气象,多了属于导演个人风格的浪漫与荒诞的解构。

二、男性叙事——人物

《邪不压正》包含大量主观镜头,凝视被关注对象——主要是女性,主客观叙述交替进行。影片无论从男性形象塑造来看,还是从女性形象塑造来看,都采用了男性视角与叙事基调。其中,男性形象相对立体、层次丰富、具有多重意象;女性形象则相对单薄、流于表面、成为空虚的假象。

(一)男性叙事视角中的男性

李天然,他身上有很深的矛盾性与违和感,处处透着不合情理之处。影片中,李天然先后经历了师父与养父之死。他将复仇挂在嘴边,却屡次错过复仇的时机,甚至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影片中,他仿佛并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骑行、恶作剧,一系列的行为看起来既幼稚又匪夷所思,但是,如果将李天然身上具有的天真、孩子气、热血、冲动、软弱、怯懦等性格,视作男性内心少年心性/赤子之心的代表,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蓝青峰,成熟稳重、老谋深算、高傲自负,擅长权衡利弊,左右逢源。影片中,蓝青峰自始至终都在做交易,与李天然做交易,利用他牵扯根本一郎与朱潜龙的注意力;与朱潜龙做交易,用活着的李天然换死了的根本一郎;与根本一郎做交易,用亨德勒的死换取投靠日本人的重要人物名单……蓝青峰代表了男性理性、冷静、善于分析的一面。

朱潜龙,虚荣、极富野心、充满欲望。这欲望包括征服欲、占有欲、权力欲等。蓝青峰(理性)一直在强调,朱潜龙(野心/欲望)很重要,比李天然(少年心性)更重要,为此,他宁愿放弃抚养了15年的李天然(抛弃少年心性),利用这个养子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联合朱潜龙稳定局势(达成内在平衡)、积极抗日(摒弃性格缺陷/弱点)。

根本一郎,野蛮、凶残、狂妄,看似精明,实则愚蠢。因此,尽管朱潜龙希望利用根本一郎的势力稳固自己的地位,借日本人之手,推自己复辟登基,但是他与根本一郎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几乎所有男性角色(性格特点)都希望杀死根本一郎(性格缺陷/弱点)。

(二)男性叙事视角中的女性

唐凤仪,红衣的唐凤仪风情万种,性感魅惑。她是男性视野中欲望的载体,符合男性想象中的女性形象。容貌艳丽,身材妖娆,时刻展现着不加掩饰的女性诱惑。影片中,多采用主观镜头与特写,凸显其身上强烈的情色与性的意味。唐凤仪既擅长伪装,又容易屈服,经常被情感蒙蔽理智,心志不坚,处于男性从属的地位,渴望得到男性的救赎,最后在绝望中结束了生命。

关大娘,关巧红,是男性理想主义视野中的女性形象。她一身白衣,纯洁无瑕,勇敢坚强。影片中,关巧红意志坚定,勇敢无畏,一直在指引李天然,不断给予他帮助,引导他成长。关巧红的形象恰如理想中的完美女性,但正因太过完美,与唐凤仪仿佛是剥离开的人性的两面。综观《邪不压正》,其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流于简单粗暴,成为符号化的空洞能指。

三、隐喻叙事——镜头与语言

《邪不压正》中充斥着大量奔跑的镜头,跳跃、奔跑、翻越……镜头移摄、跟摄,追随着影片中的角色。许多镜头遥相呼应,互为隐喻、对比。例如李天然披着薄外套裸奔,呼应着前面巧红说一块无法蔽体的破布适合他穿的镜头;例如蓝青峰带着李天然去看长城附近师父雕像的镜头,直立的师父雕像与站在雕像前的蓝青峰,动作如出一辙,而跪在雕像面前的李天然,却与跪在雕像前的“狗”姿势相同……

语言方面的暗喻、变形、象征更是比比皆是。操着一口流利汉语的亨德勒看似“中国通”,说着“这里可是中国”的话,实际上却傲慢得根本不了解中国人思维;作为片名的“邪不压正”从朱潜龙口中说出来,格外讽刺……镜头与语言的暗喻,组成了影片中荒诞的世界:想种鸦片的朱潜龙与根本一郎,杀了不想种鸦片的师父。不吃鸦片的李天然追着吃鸦片的瘾君子追到了根本书屋,却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针毒品……荒诞莫过于此。

《邪不压正》的故事并不复杂,它主线单一,情节略嫌薄弱,充满暗喻意味的语言无法掩盖剧情并不丰满的事实。导演个性化的表达方式,很容易令观众陷入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状态。当暗喻叙事陷入极端的滥觞,影片流于花式炫技,缺乏故事细节支撑,就成了一出令人困惑的闹剧,这不可不谓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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